人人都說慕子杉像是變了個人。

從前她貪玩，活潑，活得沒心沒肺。

可現在，她幾乎每時每刻都捧著本書，勤勤懇懇的學習著，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大大咧咧，而是變得內斂許多，仿佛是一瞬間就長大了不少。

就連陸迷迭都覺得她比從前不一樣的。

一年的學習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這一年里，慕子杉從未去了解過顧云彥的任何消息。

她強逼著自己，就當這個人，不存在。

可只有她自己心里多清楚，這個人的存在感，到底有多強。

他一直在自己的心里，從未消失過，她只是，不敢再靠近，不敢再奢望……

三年一考，終于結束。

飛快，就到了填寫志愿的這一天。

陸迷迭和她約好了一塊填。

兩人抱著電腦，一塊窩在慕子杉的公主床里，“子杉，你想好填北城哪個學校沒？”

陸迷迭歪頭問慕子杉。

慕子杉盯著電腦屏幕發呆。

聽得她問，只是木訥的搖了搖頭，沒有回應。

“你考得這么好，北城的學校，除了那幾個厲害的，其他的應該隨便你填吧？”

“是吧……”

慕子杉看了眼床頭上的‘顧大寶’，心宛若被什么給刺了一下。

猶記得當初自己和顧云彥的君子協議。

只要她考上北城任何一所學校，他就當她的男朋友。

可現在，這個協議，還有繼續的必要嗎？

她呢？

她還有必要去北城嗎？

“怎么？又猶豫了？”

陸迷迭看出了慕子杉的心思。

慕子杉把頭悶進膝蓋里，不說話。

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她難以抉擇，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有什么好猶豫的呀！”

陸迷迭勸她，“你這么努力，不就是為了考北城學校嗎？既然現在考上了，當然得義無反顧的堅持你內心的第一想法，不然，你將來可能會后悔的，到時候后悔你就會覺得你這幾年的辛苦全都白費了！”

“可是我如果去了北城……”

“你怕遇上顧云彥？”

慕子杉咬唇，不說話。

“先不說北城有多大，你們遇上的幾率到底有多小，可就算遇上了又怎樣？難道你還打算這輩子就不見他了嗎？慕子杉，你不會這么慫吧？”

慕子杉不確認的別開臉去，“至少我現在真的沒有做好再見他的準備……”

她完全不敢想再與他重逢，會是什么樣的境況。

“行了，別猶豫了，填吧！信我的，肯定遇不上。我也去北城啊，我們一起。”

“真的？”

“真的！寫吧！”

慕子杉在陸迷迭幾番慫恿之下，在志愿欄寫下了北城三所大學的名字。

似唯恐自己會反悔一般，填完之后連檢查都沒有，就迅速把電腦關了。

長松口氣……

終于，一切搞定！

****

假期生活，枯燥無味。

慕子杉以在家等錄取通知書為由，拒絕了同學們的畢業之旅。

她每天不是吃，就是睡。

對于那張錄取通知書，有期待，卻又期待不大。

好像有那么些行尸走肉的感覺。

而父親慕琨，在外面花天酒地，越來越囂張。

好幾次慕子杉都有偷聽到他和別的女人打電話。

這回，母親睡了，她口渴起來喝水，沒想，竟然遇上父親正在和家中一年輕女傭在大廳里調情。

黑燈瞎火的。

兩個人濃情蜜意。

“琨哥，你到底什么時候……把那個黃臉婆踹了啊？你當初帶我回來可不是說讓我給你們家當女傭的，你說讓我當少奶奶的！”

“很快了，很快了。”慕琨哄著懷里的女人。

很好！

很厲害！

慕琨這混蛋居然把女人都安插到家里來了。

慕子杉氣得七竅生煙。

她端起手中那杯熱茶就想潑過去，卻聽慕琨懷里的女人又開了口，“你讓我伺候你，我是沒有關系的，可是，你總不能讓我們的兒子一直沒名沒分吧？琨哥，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讓他認祖歸宗嘛！他可是唯一的兒子，也是你慕氏唯一繼承人，你還不想辦法讓他回來？”

年輕保姆的一番話，徹底讓慕子杉震住。

兒子？

所以，慕琨和這個女人之間，連兒子都有了？！

那她媽算什么？

那自己又算什么？

那一刻，慕子杉忍無可忍，操起手中的玻璃杯，“砰——”一聲，就狠狠地往沙發上那對狗男女砸了過去，“奸夫淫婦，禽獸不如！！”

慕琨嚇了一跳，見到門口站著的女兒，他即刻拉上睡袍，“子杉？你怎么在這？你不是早就睡了嗎？”

“大晚上不睡覺，你們父女又在吵什么呢？”

一個水杯砸下去，也把房間里的李嫣然吵了醒來。

她裹著睡袍從房間里出來。

慕子杉害怕這一幕被母親見到，她即刻轉身，想擋住母親的步子，“媽，沒事，我們……”

只是……

該來的還是來了！

李嫣然系睡袍的動作一頓。

見到沙發上衣衫不整的年輕女傭，她眼睛里蒙上了一層黯然之色，又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女兒，她一把伸手拉過慕子杉，另一只手，護住她的眼睛，“去，寶貝，回房睡覺去。”

李嫣然的反應，讓慕子杉愣住。

母親這平靜到像是什么事情都沒發生的反應，讓她難以置信。

“去吧！”

李嫣然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慕子杉這才僵硬的挪著步子，失神的往自己的臥室走了去。

事情怎么會這樣呢？

慕子杉才走，李嫣然抓過手邊的煙灰缸就往沙發上的女人砸了去。

“啊————”

女人嚇得直往慕琨懷里躲，“琨哥，救命！她要殺了我！”

李嫣然手還在打抖。

“李嫣然，你干什么？！”

慕琨一把抱住小三，將她牢牢護在自己懷里。

李嫣然強忍著自己內心里的盛怒，“我說過，你想在外面怎樣花天酒地我都由你，但不許帶回來，不許讓子杉知道，可現在你在干什么？有了兒子就忘了女兒，是嗎？她好歹骨子里還淌著你的血，你做個人就那么難嗎？”

“好，我承認，這事確實是我不對，我不該在家就這樣……”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滾出去，帶上這賤女人一起！”

“行，我也不想跟你吵。”

慕琨說著，攬了攬懷中的女人，“去換身衣服吧，我們回你那邊去。”

李嫣然氣得十根手指都在打抖。

可那又怎樣？

她除了忍之外，她還能做什么？

墻后的慕子杉，把廳里所有的一切全都聽到了。

原來，母親早就知道她父親是什么人了，她不過是假裝自己不知道而已。

慕子杉的眼淚，頃刻間從眼眶中涌了出來。

忽然覺得，這個世界，比她所設想的，還要荒涼無溫。

這個世界的惡人，為何如此之多？

慕琨抱著小三，連夜離開。

李嫣然一直呆呆的坐在廳里，沒有開燈，整個人仿佛似一座雕像一般。

慕子杉終于看不下去，抱著一條毛毯上前，蓋在了母親的身上，“媽……”

她鉆進母親懷里，靠在她的腿上躺著，“要不，我不去北城了，我隨便在我們這找所學校念了吧。”

“你別胡來！”

李嫣然知道女兒是怎么想的，她怕自己一個人在家，獨自面對這種情況。

“可我真的不放心走。”

“你就放心吧！”

李嫣然摸了摸女兒的長發，“你爸這事，我不是第一次碰上了。”

“你……你早發現了？”

“發現了。第一次應該是，十五年前？反正，那時候你還小，才三四歲呢，我就抓到他和別的女人鬼混了，當初想著你還這么小，你不能沒有爸爸，那時你爸又一直求我原諒他，態度很好，我一心軟，就答應了，可我沒想到，我的這種行為，不過是助紂為虐。從那之后，你爸他越玩越過分，一直到現在。我也知道，他現在和別的女人在外面有了兒子，他的心早就不在這個家里了。”

“媽，那既然都這樣了，你為什么不跟我爸離婚呢？”

“離婚？”

李嫣然苦笑，“前幾年家里沒好起來的時候，我還會想想，可現在，我們全家衣食無憂，生活富裕，我為什么還要離婚？”

“媽？”

慕子杉難以認同，“難道你真的就打算為了錢，委屈你的后半輩子嗎？”

“這也不單單只是為了錢。”

李嫣然摸著女兒的發絲，嘆了口氣，“人的一生，就是這樣，甜苦相間，時刻面臨選擇。我沒有工作，如果我和慕琨離婚，以后誰養我？當然，我也可以想法子掙錢，比如，像她那小三那樣，去別人家里做女傭？可這能掙多少辛苦費？我這一把年紀了，哪怕學歷再高，在家待了這么多年，早就與社會脫節了，我現在只是后悔，后悔當初怎么就聽了慕琨的話，乖乖在家當全職母親。另外，為了你，我也絕對不會離婚的！”

“媽？什么意思？我根本不在意你們婚姻的，我只希望你能夠幸福。”

“我要離婚了，你父親一定會讓剛剛那個女人進門，他們倆還有個兒子，到時候我們慕氏的東西可全都便宜那個女人和她的野種了！我不可能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