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某個人打來的電話。
金秀兒趕忙把電話偷偷摸摸的接起。
因為父母在外的緣故,加上家里隔音效果又差,金秀兒是一聲都不敢多吭。
當然,手機那頭的男人也并沒有給她吭聲的機會。
“給你十分鐘時間,到村口百年榕樹下來。”
說完,就“嘟嘟嘟嘟——”的忙音響起,電話被陸宴北直接給掛了。
什么情況?
村口百年榕樹下?
干嘛?難道他來了?
金秀兒心里驚了一下。
可自己有答應他要去嗎?
她聳聳鼻子,小聲嘟囔道:“你叫我去我就去,太沒面子了吧!”
她一邊嘀咕著,還沒忘記要把手機切換成靜音模式。
見電已充了大半,她把手機偷偷揣兜里,想了想,又把充電器一并摸進了口袋里,這才出了房間。
“什么東西響?”
胡麗探頭問她。
金秀兒搖頭,“不知道呀,我沒聽到什么響,媽,是不是你聽錯了呀?你再聽聽!
于是,三人又凝神聽了聽。
“媽,真沒有吧?爸,你聽到了嗎?”
“沒!
金承搖頭。
胡麗又豎耳細細聽了聽,確實沒再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她一聲感嘆,“大概這人老了,耳朵不中用了,最近老聽到什么奇奇怪怪的聲音!
金秀兒藏在面紗下的小嘴偷偷咧了咧。
“爸,媽,我得出去一趟!
“干嘛去?”
“說好去找桂花她爺爺學編竹簍的,忘了?”
“你一女兒家學那個干嘛?”
“玩玩唄!走了!
金秀兒蹦蹦跳跳的出了家門去,感覺得出來,她心情很好地樣子。
金秀兒走出家門時,沒忘記順手從窗臺上取了個草帽戴上。
雖然她臉是被面紗擋住了,但雙層防曬比一層防曬強,最主要是,太陽太刺眼,防著點總歸是好的。
金秀兒剛剛接完電話,心里還想著,他讓自己去村口,自己就去村口,實在太沒面子了,可這會兒,人就跟著了魔似的,兩條腿不受控制的就往那方向去了。
慢點,慢點。
她告訴自己,去太快,太丟面兒了。
于是,她在路上開始吊兒郎當起來。
這里瞅瞅,那里看看,又時不時的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確定十分鐘已經(jīng)過去八分鐘之后,她這才加速往榕樹下去了。
說好十分鐘,結果,金秀兒硬生生給挨到了二十多分鐘。
百年榕樹下,陸宴北頎長的身軀斜倚著樹干,唇邊還叼著一支煙,不緊不慢的抽著。
朦朧的薄霧陰掩著他峻美的面龐,看不清輪廓,可即便如此,金秀兒仍舊能清楚地感覺到有一束冷銳的目光,透過薄霧,一瞬不瞬的盯著她,似出鞘的利刃,咄咄逼人。
許是因為這男人氣場太過于強大,還沒靠近過去,金秀兒就感覺到了一絲心慌。
她不適的舔了舔下唇,壯著膽子走近過去。
“干嘛?”
她站定在離男人兩米開外的距離處。
正好籠進榕樹下的陰影里。
兩只手兜在麻布衣衫前面的兩個大平口袋里,把衣服繃得直直的,眼睛都沒去瞄他。
最主要的是,心虛。
想起自己損他的那通電話,她沒太好意思。
結果,榕樹下的男人,卻仍只是目光緊盯她,薄唇抿著,一言不發(fā)。
那眼神,簡直是要將她刺穿。
金秀兒有些憋不住,她抬起眼皮子掃他一眼,“你干嘛不說話?陰陽怪氣的!
陸宴北冷哼了一聲,把煙頭扔地上,用腳尖捻滅,“在電話里不是挺能說的嗎?我讓你說!
金秀兒:“……”
所以,他是真生氣啰?
她嚕嚕嘴,眼珠子又心虛的轉向別處,小嘴里嘟囔道:“我怎么知道那事跟你有關系沒關系?再說了,要不是你,我們村這會兒還安安靜靜的,哪會時不時的鬧這么一出?”
“你還有理了?”
“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
金秀兒聲音高揚幾分,脖子都梗了起來。
卻見對面男人,冷峻的下頜繃得更緊了些。
“好啦,好啦……”
金秀兒癟癟嘴,到底示弱了。
倒不是因為她害怕,而是單純的因為,理虧。
她挪著步子,走近過去,腦袋微微垂著,難得一副乖巧模樣。
“陸先生,對不起,是我的錯,我誤會你的,我不該在電話里那樣說你!
金秀兒這副態(tài)度,倒是讓陸宴北很受用。
他頗為滿意,繃緊的下頜也逐漸轉柔了些分。
“還有呢?”
他問。
“還有?”
金秀兒一愣。
之后,皺了皺眉,癟嘴,“我都說了這么多道歉的話了,你還不滿意?你要求會不會也太高了些?”
看著金秀兒神情間生動可愛的表情,陸宴北心情逐漸好轉不少,他揚揚眉,“我替你把拆遷隊的拎走,你一句‘謝’都沒有?”
“……”
還真是他把拆遷隊的人給叫走的。
好吧!
“謝謝陸先生!
金秀兒夸張的沖他半鞠躬,故意浮夸道:“陸先生的大恩大德,秀兒永生難忘。下輩子我……”
“誰要你的下輩子。”
陸宴北忽而伸出手,一把拽過她,將她拉到了自己身旁來。
忽而被拽,金秀兒還有些懵。
被他握過的手腕,燙得似火烤一般。
卻見他劍眉深擰,一臉嚴肅,“別動不動就拿下輩子跟人起誓,這輩子都沒過完,談什么下輩子?”
他不喜歡談‘下輩子’,好像這輩子很快就要結束了一般。
“呃……”
他突然這么認真,倒讓金秀兒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我開玩笑的!
她尷尬的笑了笑。
“敢不敢用你的下半輩子來起誓?”
“……??”
金秀兒快速眨了幾下眼。
“我第一次見你時跟你說的那句話。”陸宴北提醒她。
“……”
那一瞬,金秀兒分明聽到了自己心臟“噗通噗通——”狂跳不止的聲音。
他第一次見自己時,說的那句話是:我娶你!
她怎會忘記?
“啊……對了!”
金秀兒強行回神。
又僵硬的轉了個話題,把手機從兜里拿出來,“你的手機,還你。”
陸宴北的臉色瞬時冷了下來。
金秀兒自然察覺到了他身上那冷凝的氣息,她緊張的舔了舔下唇,最后到底還是堅持了自己的立場,“陸先生,這么好的東西,我真的受之有愧,而且,這手機給我真的沒什么用處,我平時也沒什么電話要打,你還是收回去吧!”
“平時也沒什么電話要打?”
陸宴北是真被金秀兒這句話給氣著了。
他平時給她打了那么多通電話,發(fā)了那么多條微信,她倒好,就用這么一句沒心沒肺的話,把他給打發(fā)了。
言外之意,自己并不在她平時聯(lián)系人的名單里?
金秀兒沒有意識到他的怒火,繼續(xù)說道:“我平時頂多就跟黍子哥講講電話,可我們一般都用電話聊,這手機我真的……”
結果,金秀兒話還沒說完,手里的手機,就被陸宴北截過,扔出了十幾米開外的地方去了。
“喂!你干嘛呀?”
金秀兒氣得跺腳。
可罪魁禍首的男人,卻只是酷著一張峻臉上了車去。
腳下油門一轟,看也沒看金秀兒一眼,車子就如疾風一般沖了出去。
金秀兒:“……”
這人怎么回事?剛明明還好好兒的,怎么說生氣就生氣了?
金秀兒連忙跑去撿手機。
還好,手機摔在泥地上,沒有磕壞,只是沾了些泥土。
她用衣袖將泥土蹭掉,又回頭看一眼車子消失的地方,癟癟嘴,“來回幾個小時的跑,就為了跟我來吵架的不成?”
氣死。
可其實,更生氣的人是陸宴北。
所以,自己送她手機是為了讓她更方便聯(lián)系她未婚夫的嗎?
他的目的是為了自己更方便她,可她倒好,成天關機也就罷了,腦子里想的,卻還全是她的‘黍子哥’‘黍子哥’!
***
金秀兒回到家的時候,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怎么了?不是跟桂花爺爺去學編簍子么?怎么這么快又回來了?”
胡麗見女兒進來,狐疑的問她。
金秀兒把草帽從頭上取下來,扔桌上,搖了搖頭,沒吭聲就進了自己房間里去。
“這出什么事了?怎么蔫巴巴的?”
金承也瞧出了女兒的不對勁。
放下手中的活,起身,走去敲了敲女兒的房門,“秀兒,你沒事吧?”
“爸,我沒事……”
金秀兒坐在書桌前,下巴磕在桌面上,眼睛盯著手機屏幕,悶聲應著。
“是不是跟你黍子哥吵架了?”
“沒有。我就是被太陽曬蔫了,想休息一會!
“哦,行,那你躺會!
“……嗯!
金秀兒不停地按著手機的‘home’鍵。
屏幕暗下,她又按亮,暗下她就摁亮,反反復復,周而復始,仿佛是在消磨著時間一般。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實是在等一通電話。
就這樣按了約莫一刻鐘之久……
“哎,算了!”
她有些煩躁。
把手機收進了口袋里。
她覺得自己大概魔怔了,好好兒的,自己干嘛要因為那個人而心情不好啊?他又不是自己的誰。
想到此,金秀兒的心情又豁然了些。
對!自己跟他本就沒什么關系,最好吵過這回之后,他永遠不來村里了。
那樣的話,大家也都安生了。
金秀兒起身,走到床頭,把手機摸出來,重新塞到了枕頭底下。
這回,沒再關機。
只是,金秀兒卻沒想到,她想的這些居然全都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