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泥濘的小路，泥水漫過膝蓋，一旦踩上去就需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把腳拔出來。
幸運的是，這些泥并不是真正的泥土，干凈得很，陷進去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也許還有人舍不得離開呢……
“頂級靈石的碎屑再混合著極意靈泉…這里連泥沼都讓人這么想據為己有，也怪不得會被眼紅的人給盯上了。”
說話間，時彧拔出了右腿，向前邁了一步。
極意靈泉的效果可以封鎖虛空，所以在這周圍即不能空間跳躍，也不能御物飛行…倒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但相比起來，還是一步步趟著走才是最省心的……
這里是‘九天十地人滄溟’的外圍，非大乘期不可進入。
“眼紅是一定的，但人大多都是貪得無厭…外圍這些寶物雖多，卻更是提醒人里面的珍貴，總會一步步往里走的。”祝紅玉隨意回應道。
大乘期的下一步是要感受自身的‘道韻’，得以進入渡劫，所以她最近說話總是故意有些…講道理。
得到回應，時彧在前面停頓了下，等了等祝紅玉，眼神復雜地看向她：
“有件事…在這一萬年里一直都想跟你說，但總沒找到機會…
“現在這里就咱們兩個，也許可以好好談談了。”
祝紅玉繼續堅定地向前走著，像是沒聽到那樣。
一萬年的時間，確實很久了，久到有些習慣會自然而然地變得牢不可破。
“我總歸是要走的。”
聽見這話，祝紅玉停了下來。
一萬年的朝夕相處，沒有什么秘密能永久保存…就像是一條被滲透進海水的船只，無論甲板多么嚴絲合縫，最終都會走向沉沒。
她知道他總歸會走的，就像他來的時候那樣…那樣的突如其來。
“我可以跟著。”
這是她的回答。
時彧很堅定地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如果是平常時候，我一定不會拒絕你，但是現在不行…
“我身處于無法言說的危機中，被不知名的存在盯得死死的。可能我回去的下一秒就會被撕成碎片，又或者會被人投放到另一個局面，失去自我…
“我無力抗衡這種危險，只能掙扎求存…這種境況不變，我就一定不能把你帶上！”
這話他說的很是堅定，也很有責任感，聽上去就沒得商量…只可惜，這種堅定與責任，偏偏是建立在背棄的基礎上。
“那你還會回來嗎？”
“如果我沒死的話。”
這是實話，也是承諾。
祝紅玉盯著他，突然彎下腰，手捧著一捧泥水，直接扔到了時彧的身上…
“啪！嘩啦——”
泥水的量很大，不過因為靈石碎屑與極意靈泉都很純凈，所以沒有污濁時彧半點，反而因為亮閃閃的外表，給他裝點了些許魅力。
時彧嘆息一聲，修真功法自動運行，吸收了泥水，反哺了他不少靈氣。
他知道…祝紅玉這不是在泄憤。
“你跟這攤泥水一樣，賴上我了是吧。”
一萬年的相處，即便不用[看破]，祝紅玉的舉動也會自動在他眼中翻譯成想說的話，就是這么神奇。
“你還有別的理由嗎？”祝紅玉反問道。
顯然，危險這種東西，并不能讓她放棄。
“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有你自己的選擇。”時彧憐惜地看著她，眼中似乎回憶起從見到她起的點點滴滴：“自從你家人被滅的那一刻起，你就從沒有為自己活過…不是為了報仇，便是為了報恩！”
報仇她用了十年，報恩她用了一萬年，可這都不是她自己主動要求的，只是被動地接受了命運。
“我不喜歡那兩個道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們擅自決定了別人的人生…”時彧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當然，其實我也沒資格這么指責他們，畢竟我做的也不比他們少。”
他們只是引導命運，但時彧卻是可以操控意志…
可至少他現在愿意放手了，對祝紅玉放手，她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接下來的人生，不必為誰而拼搏。
“天機人機道人已死，約定作廢，你不必因為他們的威脅而成仙了。
“以你大乘期的修為，在現在別人無渡劫期的情況下足以自保，更有足夠的資本去逍遙自在…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不為了別人，不為了恩怨，只為了自己…
“所以，你我因果已了。”
呼——
不知何時，九天十地突然吹起了一陣罡風，卷起了兩人凌亂的發絲。
有句話時彧沒說，用‘宇宙洪荒’掌控了紅蓮業火后，他也不再需要為了這種力量去掌控她的人生…他有足夠的把握去拯救地球了。
祝紅玉盯著時彧，那天姿國色的臉上只有平靜和清冷，仿若高懸的孤月。
“你拿我當什么？”
她最后這么問道。
時彧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家人。”
……
時彧不知道祝紅玉滿不滿意這個答案，但他說的確實是真心話…一萬年的相處，任何關系都必然會變成家人，這是時間的魔術！
不過從目前看來，祝紅玉還是沒有回去的意思。
她依舊要去接收‘絕天地通’。
不同的是，這次的選擇只因為她自己的意志…
“踏——”
腳下傳來一聲輕響，預示著泥濘之路的盡頭。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回頭望去，只看到了那古井無波的泥沼平原，潔凈透明、無聲無息。
億萬里…
不能飛行、不能轉移，時刻受到極意的侵蝕，沒有強大的空間感甚至還會迷路。
這就是‘九天十地人滄溟’的第一重防護！
“歇一歇吧，還有的是時間。”
說著，時彧便召喚出了‘十年如一日’。
如果路再遠點，他剛才就要把小黑叫出來代步了。只是小黑的體型太大，受極意靈泉的侵蝕也會嚴重的多，不好恢復。
兩人進入了青銅門，回到了客廳的房間。
剛一坐下，祝紅玉就伸出手，看了看掌中的神紋：
“或許這趟路應該我自己走，你可以去幫助你那群…嗯…下屬。”
時彧搖搖頭，從冰鑒里拿出一杯果汁遞給了她。
“別因為我收服了他們就小瞧他們啊。
“他們可都是修真者中最頂尖的人物，是當世無敵的層次。每一個都是無數機緣所鐘愛的大氣運者…
“若非當時些許機緣巧合，還有鬼丹毒修的幫助，我可做不到收服他們，即便是現在也是一樣…八個渡劫期，滅誰都夠了。”
祝紅玉對此還是不以為然。
“你說的是破壞力，這點確實沒什么人能比得上他們的，但你讓他們做的事可是創造一個新局面…
“你…就這么放心嗎？”
時彧對此笑了笑：“沒有破壞，哪來的創造？
“況且你既然沒有放棄的意思，那重點還是在咱們這邊，他們只能算是吸引注意力罷了。”
說著，時彧順著青銅門的方向看向外面，仿佛眺望了億萬里之遙，直達那繁華的修真世界。
“他們的到來，讓修真界開始亂了吧？
“呵，說什么呢，明明早就亂得不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