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收拾整齊的從房里走出來。
樓下柳嬸正在喂一諾吃面,應該是準備送上學了。
“一諾,今天跟我去醫院好嗎?”歐陽陌下來,站在歐陽一諾的面前問。
一諾從小敏感,聞言望著她,卻不言不語。
歐陽陌心里一縮,有點想哭。“去嗎?”
“歐陽陌?”
歐陽陌一笑,摸著她的頭:“叫媽媽好不好?”她一次都沒有聽到一諾這樣叫她。
“可以嗎?”
點了點頭,歐陽陌‘嗯’了聲。
誰知一諾一下撲到她懷里,哭了起來。
“哭什么?不想叫就算了。”歐陽陌抱住她。
“媽媽”
比起年年,一諾也沒有比她好到哪兒去。
從小在姚青霞的照顧下成長,卻沒有培養出感情,可見姚青霞對她不如柳嬸一個保姆好。
心里還是酸澀的。
歐陽陌將她抱了起來:“吃飽了嗎?”
“嗯。”
“那我們去醫院,今天我自己開車。”將鑰匙在她眼前晃了晃。
“媽媽。”歐陽一諾一下埋頭進她的懷里。
她是小,可是,她知道很多不該知道的東西。
比方她的出生,就是歐陽陌的死亡。
這一天她一直在等,有時她以為不會來,那只是‘爸爸’騙自己的。
“我還能再看到你嗎?”歐陽一諾問。
歐陽陌自己也不知道。
就像程聿說的,博士的妻子睡了六十年了,說不定她也會那樣呢?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一諾。”
協議簽署的是在醫院不是工作室,因為她如果長時間的不能醒過來,那么就會宣布死亡。
歐陽陌帶著一諾到醫院的時候,她們直接去了一間私密的辦公室里。
博士臨窗而站。
陽光照在他蒼老的臉上,感覺有一種蠻荒的感覺,滄桑。
“來了?”博士回過頭來問。
歐陽陌點了點頭,看著博士摘下眼鏡,擦了擦,卻沒有戴上。“博士?”
“怕嗎?”畢竟這也算是一種死亡。
怕不怕歐陽陌不好說,但是她舍不得孩子。
博士見她在看牽著的一諾。
也看向一諾。
“這個孩子長得真好。”博士感嘆。
“叫爺爺一諾。”歐陽陌說。
歐陽一諾抿了抿唇,并沒有什么高興的情緒,叫了聲:“爺爺。”
博士敏感的蹙起眉來。“孩子知道嗎?”
“知道。”因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出事,所以在一諾很小時,就開始給她灌輸這方面的自信。
“可憐的孩子。”博士有些同情的望著一諾,一諾垂下頭去。
“程聿今天會來嗎?”歐陽陌問著,她想知道年年怎么樣了。剛才出門時,她打了程聿的電話,可是沒有接。信息也沒有回。
博士搖了搖頭,說:“不會。”
心里有點難過。“年年,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沒有告訴我。”
這一次,博士沒有回復她。
她的心都揪了起來。“你不是說她好了嗎?”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變了。
說出來的話帶著抖音,有點難聽。像質問。
博士寬容的望著她,并沒有生氣,而是一言不發。
“博士,這個時候,你還想讓我再哭一場嗎?”
其實她已經真的哭了。
一旁的歐陽一諾嚇到了,拉著她的衣服。“媽媽?”
歐陽陌拼拿的抿唇,不想再掉淚。
可是年年昨天怏怏的樣子在腦子里揮之不去,讓她的心都痛了起來。“博士?”
博士戴上眼鏡,轉開頭,去看窗外。
屋子里,只有歐陽陌低低的哭聲。
歐陽一諾抱住她的腰,將臉埋在她的肚子上。“歐陽陌,你不要哭。我難受。”
說起來,跟年年同時在她肚子里住了幾個月的孩子,出生后到現在還沒有見過。眼淚一抹,壓下難受的情緒。
“我相信程聿,年年會沒事的。”
背身而站的博士沒有回復她。
這時,門被推開了。
走來的是一個戴著黑匡眼鏡的年輕男人,他摘下口罩對著博士說:“博士,已經準備好了。”
博士回過身來,看向歐陽陌。
歐陽陌也正在看著他。
“你后悔嗎?”
昨天程聿也問過一次,她很肯定的搖了搖頭。
博士嘆了口氣。“我身體不如前,告訴過你。但沒有細說,我的賢臟淹在水里,已經沒有手術的可能。你沉睡了,可能由他”博士指著門口的年輕男人說:“他照顧你。”
“如果,你在我死之前醒來,你還可以看到我。”
歐陽陌望著博士,有點吃驚。
“害怕了?”博士一笑。“他是我得意的學生,你放心。”
點了點頭,歐陽陌牽著一諾跟著走了出去。
在走道上,歐陽陌說:“一諾,你就坐在這里好嗎?”
這時,一諾臉色很白。“你還會出來嗎?”
全,可能是躺著出來。
“在這里等祁薄好嗎?”
歐陽一諾不喜歡祁薄,他太冷。“他會來嗎?”
“我會給他打電話。”如果,他愿意來跟自己告別,就會來。
其實歐陽陌也不確定,昨晚那張照片,讓她堅信的東西松動了。
一諾還在望著她。
歐陽陌摸了摸她的臉,很舍不得。說不定,以后再也無法這樣摸她的臉了。“告訴他,你是我生的,跟著他生活好嗎?”
這也算是她對祁薄的償還了。
祁老太太跟霍璇已經全部都知道,很快會有人來找這倆個孩子的。
“沒有你,我不想跟他生活。”
“可他是你的爸爸。”
有時候一諾固執起來,歐陽陌也沒有辦法。就像現在,她嘴巴一抿:“可是,我不想跟他一起生活。”
看著一諾開始掉的淚。
歐陽陌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懷里。
“他會對你好的。”畢竟你是他的孩子啊。歐陽陌也開始眼紅。
松開一諾,抹了臉上的淚。
轉身歐陽陌先去換衣服。
身后一諾哭了起來,這是在一諾懂事后,第一次這樣哭出聲音來。
一聲聲像鞭子一樣擊在歐陽陌的心上。
戴著黑匡眼鏡的醫生是個很英氣的男人,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塊糖,遞到一諾的面前。
誰知,一諾一掌就拍開了。
糖落到地上的聲音,顯得特別清晰。
她抬起哭著的臉說:“我媽媽要死了——”
她就要死了。
說著雙手捂住了臉。
聲音在走道上回蕩著。
特別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