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也從沒覺得自己有多聰明,只不過從來都想要順著自己的心意而已。”
“哪怕知道可能有去無回?”
“去的話,還是有回來的可能,可是不去,下官怕是會后悔很久的。”
蕭離淵惡狠狠地瞪著蘇嬌,眼睛里滿是不可思議,他根本沒有想到蘇嬌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換了任何一個女子,也不可能會輕易地說出要去戰場吧?
她是有多離經叛道?她是瘋了嗎?
“你真的想清楚了?朕不是在嚇唬你,戰場這樣的地方,對于強壯的男子來說都是九死一生,你一個女的想要平安到達都是個問題,更別說到那里還要找人,你根本就活不下來!”
“你不是從來以自己的醫術而驕傲嗎?你不是說要行醫救人嗎,卻要將寶貴生命浪費在這上面,你就甘心了?”
蘇嬌的眼睛里有一瞬間的暗淡,蕭離淵瞧見,心里知道自己說到了她的痛處,她也許只是一時興起而已。
“朕覺得你如今不很清醒,出宮的事兒再過些日子吧。”
蘇嬌的臉都黑了:“皇上,您不能出爾反爾吧?”
“朕又不是不允許你出宮,不過是讓你遲些出去,免得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況且你不是還有不少醫方沒有寫完嘛。”
蕭離淵十分大度的模樣,讓蘇嬌牙癢癢的,可誰讓他是皇上,他不放行,自己也沒辦法飛出去!
蘇嬌有些后悔自己多嘴,早知道就應該先出宮,然后不聲不響地再做打算不就完了嗎?
但確實,她還有不少醫方沒有寫完,她總能想起來一些遺漏的。
于是蘇嬌仍然泡在太醫院里,某日,卻忽然見到了太后身邊的人。
“太后娘娘身子有恙,請蘇大人過去給她診治。”
蘇嬌指了指自己,“我?可如今下官并非是太醫院任職的大夫,皇太后還是另請高明吧。”
蘇嬌聽見太后兩個字,就知道來者不善,太醫院里這么多人,偏偏就要請自己,她是覺得弄死了自己心里就會舒坦了是不是?
“大膽,太后的意思,還容得了你愿不愿意?帶走!”
小太監身后的人立刻就要過來強行將蘇嬌帶走,蘇嬌動作利落地往后退,太醫院里其他大夫紛紛圍了過來。
“太后娘娘這是何意?蘇大人確實不是太醫院的人,就算要問診也輪不到她呀。”
“太后娘娘不是素來都有用慣的太醫,蘇大人從前也沒給她診治過,如何就要請蘇大人過去?”
“你們都要反了是不是?太后娘娘的命令,你們也敢質疑?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太監尖利的聲音刺得人耳朵發痛,太醫們一個個露出膽怯的表情來,太后娘娘的旨意他們也是不敢違抗的。
小太監露出得意的笑容:“還不趕緊將人帶走?”
……
太后的住處,在外面看十分雍容華貴,可里面的人卻少的出奇。
蘇嬌被帶進的時候,注意到宮門口站著守衛,不過她只來得及瞥了一眼,就被推著進去。
進了宮殿之后,那種蕭條清冷的感覺就更明顯了,讓蘇嬌無端地想到了冷宮,可這里卻是太后的住處。
屋子里的光線很好,蘇嬌進了屋,鼻尖聞到了濃重的藥味,且好像都是些……藥性猛的藥?
繞過屏風,小太監壓低了聲音:“太后娘娘,人帶來了。”
蘇嬌的眼睛落到床上,床上躺著的,還是之前威風凜凜,如同解開了枷鎖般的太后嗎?
太后慢慢地睜開眼睛,目光緩緩落到蘇嬌的臉上,有一瞬間的猙獰,讓她如同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一樣。
“你……”
“參見太后娘娘。”
蘇嬌默默行禮又默默起身,目光審視著太后的樣子,瞧著……仿佛已經不需要自己診治了?
“來人,殺了她!”
蘇嬌默然,這莫非是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娘娘,下官自問從未與您有過恩怨,您為何總跟下官過不去?”
蘇嬌就很奇怪啊,“難道下官做了什么事情讓娘娘不高興了?”
時疫的事情,蘇嬌也沒敢跟先皇提到太后,這仇恨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拉的如此穩固?
“呵呵,哀家,就是看不慣你,你這種以色侍人,又有心計的女人,哀家看到你,就渾身不舒服!”
“那下官也太冤枉了,長得漂亮又不是下官的錯,有心計什么的,娘娘,這宮里誰沒有?你不能只針對下官吧?”
“給我殺了她,現在就殺了她!”
太后娘娘睜大了眼睛,“若不是她,本宮也不會落到如今的境地!”
蘇嬌心里忽然一動,還來不及細想,已經有小太監端了一個托盤,上面放了一杯酒。
“蘇大人,這是娘娘的賞賜,您趕緊喝了吧。”
蘇嬌看著那杯酒,并沒有動,“下官多謝娘娘的美意,下官還有些事情要走,請娘娘容許下官告退。”
“給、給她灌下去!”
從陰影里立刻過來了幾個婆子,一個個動作利落地限制住蘇嬌的舉動,其中一人捏住她的嘴,將那杯酒一滴不漏地給蘇嬌灌了進去。
等確定她都給喝了,婆子才松開她。
太后娘娘見狀,啞著嗓子痛快地笑出來,聲帶發出的震動聽得人毛骨悚然。
“你總會比我先死,從前是,現在也是!”
蘇嬌沒有如同眾人所想的那樣狼狽地滑坐到地上,她站得很穩,聽到太后的話甚至還笑了一下:“娘娘這是將下官當做了誰?”
所有人都覺得蘇嬌此刻的情況很不尋常,她怎么好像一點都不怕?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喝了毒酒?
蘇嬌就在那兒站著,還能跟太后娘娘聊起來了:“娘娘可是想到了純妃娘娘?下官對此略有耳聞,怎么難道純妃娘娘的死,也跟太后娘娘有關系?”
太后的呼吸明顯粗重起來,喉嚨里發出“嚇嚇”的聲音來。
“娘娘不必這么激動,下官也只是這么一猜,娘娘從前那么害怕先皇,也是因為這個吧?”
蘇嬌覺得這么說就通了,先皇對純妃娘娘的心意,宮里人盡皆知,聽說那位害死純妃娘娘的妃子也不得善終,太后是生怕自己也變成這樣才會如此害怕先皇。
所以先皇瀕危之際,這個威脅沒有了,太后才會像是變了一個人。
床上太后的動靜越來越大,蘇嬌瞧著她臉上泛著青紅之色,身邊卻沒人出去請太醫,她輕輕地嘆了口氣,這場戲得演到什么時候才算是個頭?
事實上并不需要太久,沒過一會兒,蕭離淵便從外面走了進來,眼睛里閃過一抹懊惱。
“你是存心讓朕心里不舒坦是不是?你怎么就知道那杯酒沒有毒?你就一點兒不擔心那真的是太后給你準備的?”
蘇嬌給蕭離淵行禮,“皇上,下官并非頭一日去太醫院,太后想要下官的命,早就可以,何必等這么多日?”
“就因為這個?”
“太后娘娘宮門口有重兵把守,若是沒有皇上的允許,太后娘娘身邊的小太監也不能順利地進出將我帶進來。”
“還有嗎?”
“來‘請’我的那些人,下手不夠狠。”
蘇嬌揚了揚嘴角:“我見過太后的做法,那是恨不得直接掐死我才好,哪里還會顧忌我的感受?可那些人雖然看起來兇神惡煞,卻沒有弄傷我,這就很奇怪了。”
蕭離淵輕笑出聲:“那個時候你還有心思想這些事情,你果然總是會讓人驚喜。”
“皇上卻總是會給下官驚嚇,下官不明白您此舉的用意是什么?”
蕭離淵瞇起了眼睛,原本他是想讓蘇嬌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恐懼,說不定她就會打消心里荒謬的想法,可如今……蕭離淵有些說不出來。
人壓根兒沒有上當,說出來仿佛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
蕭離淵故作自然地將目光轉移到了床上,太后娘娘的狀態很是不好,但他似乎也并沒有要宣太醫的意思。
“既然你在這兒,就給太后娘娘看看吧。”
蘇嬌:“……”
他確定?太后娘娘這會兒的目光能吃了她,肯老實地讓她診斷?
蕭離淵一個眼神,立刻有人過去床邊,按住了太后的手臂。
蘇嬌默然,只能吸了口氣走過去,大致地看起來。
說是大致,是因為太后此刻的情緒太過起伏,脈象必然受到影響,不過等她給太后大致診斷了一番,蘇嬌覺得,也沒必要細診。
“娘娘的病情……有些嚴重,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蘇嬌實話實說,太后掙扎的更加厲害:“你竟然敢咒哀家?你……你……”
蕭離淵淺笑:“太后對先皇癡心一片,先皇駕崩,太后便郁郁寡歡,隨之去了,也算是有情有義。”
“你這個……你休想害死哀家,休想!”
“太后只管放心了去,朕定會將太后的后事辦的體體面面。”
太后脖子上爆出一根一根的青筋,呼吸急促,聲音喝喝地仿佛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太后還記不記得朕小時候,險些墜入荷花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