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的病患，或多或少都在慢慢地好轉，小絕的病情很是嚴重，一直在危險的邊緣徘徊。
月牙一直都在旁邊陪著，鼓勵著，給了小絕活下去的力量。
蘇嬌在一旁冷眼看著，此刻的她看什么都帶著負面能量，一點兒積極向上的心氣都沒有。
“姑娘，我們可以離開這里了？”
蘇嬌收拾東西，平靜地點頭：“嗯，可以了，剩下的只需要大夫們多花些心思給病人調養，這里的病人會一個個好起來。”
“那就好。”
秀巧不敢說的太高興，她知道姑娘心底還壓著怒氣，葛大人就葬在城北，是姑娘親自選的地方，視野開闊，能夠看見這里的全貌。
姑娘說，葛大人看著這里的人一個個好起來，一定會很高興，可是姑娘說這話的時候，一副要哭的樣子。
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的聲音，秀巧抬頭，眼睛就是一亮。
如今蕭離然對她來說，就如同救世主一樣，秀巧感謝他全家。
“蕭大人，您找姑娘嗎？”
“嗯，我跟她說幾句話。”
秀巧立刻拉著莫顏出門，一邊走一邊說：“你們說，我們去收拾東西。”
莫顏手里還拿著蘇嬌一條洗曬過的帕子，茫然地說：“我不是正在收拾著嗎？”
兩人走遠之后，蕭離然才進來，蘇嬌想起來，她還沒有正式跟蕭離然道謝。
“蕭大人，這次……”
“我們要盡早回到皇上身邊。”
“嗯？”
“你想要給葛大人伸冤，最方便的法子，便是捷足先登，先一步讓皇上知道發生了什么，不然等到皇上回宮，東聽一句西聽一句，那時候你再想讓皇上轉變觀念，就難了。”
蘇嬌的眼睛里迅速燃起了火焰，她沒有考慮，直接點了頭：“我們現在就走。”
“這里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留人在城北，護這些大夫們周全，宮里有淑妃娘娘在，應是也沒什么問題，我們盡早趕回去，或許還能趕得上最后的狩獵。”
“好。”
蘇嬌語氣里滿是信任，蕭離然怎么說，她就怎么信，他說現在出發好，蘇嬌可以什么都不收拾，直接跟他走。
她如此干脆果決的態度，讓蕭離然心里一陣心酸，她曾經是個多么謹慎的姑娘，凡事三思后行，如今如此不管不顧，可見心里的悲憤已經到了何種地步。
“蘇嬌，你不必將所有的事情都一個人背著，葛大人的事情不是你的錯，這些大夫，也不是你讓他們受到生命的威脅，他們肯來這里，是因為他們愿意，這與你沒有關系。”
“我知道。”
蘇嬌的聲音清冷，她眼睛里沉靜的光芒，如同死水一般沒有波動。
“我知道與我無關，我只是不甘心。”
極度嘲諷的笑容在蘇嬌的唇邊綻開：“我不甘心這件事就如此風平浪靜地過去，等到事情結束，論功行賞，歌舞升平，那些死掉的人呢？誰都不會知道這些大夫們遭遇過什么，誰都不會知道究竟是誰在這件事里做出了犧牲。”
她太懂了，粉飾太平，所有的痕跡都會在歡歡樂樂的氣氛里消失，那死在長槍之下的大夫呢？他們死不得其所！他們委屈！他們明明在救人，只不過有了常人都有的膽怯，就要被殺死。
還有葛大人呢？最好的下場，也不過是追封一個功勛，可他再活不過來了，再不能治病救人，再不能抱一抱他剛出世不久的小孫子！
蘇嬌眼瞼輕輕顫動：“我沒什么能做的，也不能保證皇上會有什么反應，但我想至少要讓更多人知道實情，哪怕他們不信。”
她無法當做什么都沒發生，她會良心不安，再多的賞賜，再多的銀子，蘇嬌都不能將良心出賣。
蕭離然摸了摸她的頭發：“我知道了，我會幫你。”
這個姑娘的性子，實在不適合在宮里，類似的事情宮中比比皆是，她如此剛正不阿，很容易被折斷。
但他會護著她，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要有自己在。
……
蘇嬌很快收拾好了東西，跟這里的大夫們交代了一番。
“你們在這里很安全，也并非一定就要在這里待著，七皇子說了，你們可以離開。”
“蘇大人放心吧，我會等著這些人都好了再走，不然我也放心不下。”
“就你等嗎？我們也沒有人說要走。”
“對，不看著他們都好起來，我回去也不會安心。”
蘇嬌朝著他們感激地笑笑，所以她說，這都是一群忠肝義膽之人，一點兒不錯。
她要離開之前，有人輕聲地叫住她：“蘇大人，您會為葛大人伸冤的吧？”
蘇嬌斬釘截鐵地說：“我會。”
那人才欣慰地紅了眼：“多謝蘇大人，多謝蘇大人。”
當初若不是他性子焦躁地想往上沖，葛大人也不會沖過去護住他，葛大人身上溫熱的血濺到他臉上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
“都是因為我，我才該死，葛大人那么好的人……”
中年男子在蘇嬌面前泣不成聲，脖子上的青筋仿佛要爆出來一樣。
蘇嬌看著他哭了一會兒，才輕聲說：“葛大人一輩子行醫，這是他畢生的事業，你的命是他用自己的命換的，無比珍貴，若是可以，往后你能多救一些人，葛大人地下有知，也會欣慰。”
那人哭得跌坐在地上，不住地點頭，他會的，他會將葛大人那一份一并做到，等自己百年之后再見到葛大人，才不會抬不起頭，無臉見他。
要離開城北了，月牙蹦蹦跳跳地過來找蘇嬌。
“蘇姐姐，我如今也可以離開這里了嗎？”
“可以了，你怎么還在這里？”
“我放心不下小絕，不過大夫跟我說，小絕已經好一些了，我心里掛念著我爹娘，我跟你一塊兒出去行嗎？”
蘇嬌的心里微沉，她都能猜得到月牙出去之后，會是什么樣的結果。
就算她是自己進來的，來了城北，還能什么都沒有改變地回去？她爹娘還能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