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然說,除了他們,官府的人還掃蕩了好幾處類似的據點,解救出了不少無辜的百姓。
“總算是件好事,川大夫,是個好大夫,如果可以,煩請蕭大人能幫他一幫。”
蘇嬌是擔心官府的人認定川梓助紂為虐,其實并不是那樣。
“這個你放心,不過他診治的那位婦人好像不日就要生產,川大夫的意思,想要助她生產過后才返家。”
蘇嬌極淺地笑了笑,“那真的是個好大夫。”
這位川梓后來,在擺脫了罪名之后繼續行醫數十年,尤其擅長女子和孩子的病癥。
他持續不斷地救助,開了好些醫坊,收容病弱的女子和孩子,被世人贊揚。
然而川大夫卻從不在意這些虛名,他被人問起為何會有如此大愛的時候總是說,這哪里是什么大愛,這是我在贖罪。
“向誰贖罪?”
“向那些,我連一聲對不起都無法傳達的人……”
……
蘇嬌這會兒正在回青州的路上,她有些累,很想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混混沌沌地過一陣子,或許她能緩過來。
但有時候,有些事情,真的事與愿違。
他們的馬車被人攔住,蕭離然前去處理,等他回來的時候,臉色陰沉沉的十分不好看。
“怎么了?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蕭離然沉著聲音,“恐怕,你暫時回不了青州。”
蕭離淵竟然會親自帶著口諭找過來,這倒是出乎了蕭離然的意料。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絕對不是來恭賀自己剿滅墨蓮教的。
所有涉及墨蓮教的人一個不留都得押解回京,蕭離淵看著蕭離然時眉角浮上的笑容都透出惡意。
“七弟這次立了大功,父皇一定會很高興。”
蕭離然抿著嘴,他有時候寧愿,自己沒有這個皇子的身份,或許會更自在輕松一些!
因此他在外下意識地遮掩自己的身份,比起皇子,他更喜歡自己真刀真槍搏來的將領之名。
如今剿滅了墨蓮教,蕭離然是不怕蕭離淵的,此事了結之后,他怕是會一躍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他韜光養晦多年積攢的勢力,絕不輸給蕭離淵。
可即便如此,他也無法此刻就將蘇嬌給摘出去。
“我們得上京,墨蓮教牽連甚廣,朝廷對此十分重視,必須得全部押解回京等待審判。”
秀巧聽得臉都白了,忙不迭地問,“蕭大人,姑娘也要被審判嗎?可姑娘分明是被抓去的,這與姑娘無關啊!”
“你們先別急,此事我會來安排,你家姑娘一定不會有事。”
蘇嬌倒是很理解,再怎么說,自己也是沈默蓮那個大魔頭的女兒,他認了自己之后,帶著見過了多少人?想要無聲無息地瞞過去是決計不可能的。
“去就去吧,總不會比我在墨蓮教的處境更糟糕。”
蘇嬌也發現自己變得比從前更消極,但她也沒辦法,也并不想控制。
蕭離然沒說什么,這姑娘怕是要消沉好一陣,不過她剛失去了爹娘,也無可厚非,甚至更能證明她與蘇一峰和如煙的關系。
于是車隊調轉了方向,蘇嬌終日在馬車里,有時候光是從窗口看天,一看就能看一整個下午。
蕭離然讓人給她送來的衣衫都是素色的,蘇嬌忽然想起來,自己剛來到這里的時候,就被告知自己的爹娘剛過世不久,可那會兒的她完全放在心上。
因為她并不是真正的蘇嬌,對秀巧口中的老爺夫人也一點兒概念都沒有,可這次不同。
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疼,心口想起來,都會覺得疼痛難忍。
蕭離然知道她難受,沒有讓任何人來打擾她,就連蕭離淵借故要看一眼魔頭之女是否存活,都被他強硬地擋回去了。
蕭離淵陰測測地笑出聲音,“七弟這是何意?莫非我聽到的傳言是真的?”
“不管三哥聽到的是什么傳言,安然將人送到京城是我職責所在,還望三哥體諒。”
“七弟啊,為兄勸你一句,回頭是岸,若是讓父皇知道,你與墨蓮教教主的女兒牽扯不清,你猜父皇會不會生氣?”
“多謝三個提醒,不過,這就不勞三哥操心了。”
蕭離淵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淡,曾幾何時這個絲毫沒有存在感,不得寵只能靠著拼了性命搏殺才有一席之地的蕭離然,竟是全然不將自己放在眼里?
他果真看走了眼,本以為是障礙的,不過只是草包,這個不起眼的蕭離然,才是最難啃的一塊骨頭!
“那就讓我看看,你究竟保不保得住這個人。”
蕭離淵陰著臉離開,蕭離然將寧白叫到身邊,低聲吩咐了幾句,“讓人趕緊去辦,在我們抵達京城之前,務必要傳的聲勢浩大。”
“放心吧蕭帥,這種事兒我都做熟了。”
寧白拍了拍胸口離開,蕭離然微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跟蘇嬌接觸后,他有些摸清楚蘇嬌的脾性,這姑娘的性子喜歡悶聲大發財,她一點都不在乎名聲。
不對,應該是她還挺不喜歡出名的,因為她嫌麻煩。
“這次,恐怕她該生氣了……”
……
蘇嬌發現蕭離然的情況有些不大對勁。
具體表現在,他看自己的目光有些閃爍。
這倒是前所未有過,就好像有什么難以啟齒的話,但是礙于自己目前的狀況又不太好意思說出口一樣。
蘇嬌忍了兩日,覺得這樣不行,正打算主動問的時候,蕭離然表情嚴肅地來找她。
“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蘇嬌坐直了歪歪倒倒的身子,總覺得很嚴重的樣子。
“蕭大人請說。”
“其實也不是別的,就是我的身份,可能我之前沒有說清楚。”
蘇嬌微微皺眉,沒明白他這個時候提起身份是什么意思,不過蘇嬌不明白也不打緊,她安靜地聽著,蕭大人總會有他自己的原因。
“我與你初次見面的時候,給過你一個玉墜,你如此聰慧,恐怕也已經猜到了,之前并非是故意瞞著你,只是覺得沒有必要,你也不是對身份多看重的人。”
蘇嬌聽得云里霧里,“還請蕭大人明示,那墜子……那墜子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她就看出來了那玉是好玉,賣的話應該能賣不少錢。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蕭離然頓時頭疼,他本來是真以為蘇嬌知道的。
“那也沒什么,我是個皇子,此次圍剿墨蓮教……”
“你是個啥?”
蘇嬌打斷蕭離然的話,漂亮的小臉皺了起來,剛剛風太大,她沒聽清!
蕭離然只得又說一遍,“我是皇子,排行第七。”
皇子?
就是這個國家最高統治者的兒子的那個皇子?
蘇嬌睜大了眼睛盯著蕭離然看,“所以上次那些喊你七弟的……”
“那些是我的皇兄。”
“我竟然參加過皇家宴請?”
眼看蘇嬌的關注點奇妙的偏了,蕭離然不得不拉回正題。
“我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次的圍剿,比你想象中復雜要緊的多……”
可蘇嬌已經走神了。
她的靠山居然如此堅實的嗎?怪不得總覺得蕭離然氣度不凡,人家居然是皇子!
皇子都這么親民的嗎?跟自己這么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走的這么近,簡直刷新了蘇嬌的認識。
“……所以皇上可能會親審,你心里有個準備。”
“啊?哦。”
蘇嬌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蕭離然有些驚訝,“就這樣?你不怕見到皇上?”
“皇上與一般人長得不一樣嗎?”
“……”
“都是正常的人,有什么可怕的,他又不能生吃了我。”
蘇嬌以前就覺得,電視里演的那種喜怒無常,動不動就要砍頭殺人的皇帝一點兒都不真實,又不是有精神疾病,誰畢生志愿就是為了當個暴君?
蕭離然翹起嘴角,“你說的也對,其實皇上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虎視眈眈想要權利,不惜葬送無辜生命的人。”
“比如說?”
“你也見過,我的三皇兄,此次我算是立了功勞,他怕是最不愿意見到的,因此只要有機會,他都不會放過。”
蘇嬌打了個哆嗦,她想起來那是誰了,那個一臉俊秀卻渾身邪氣的男子。
“蕭大人,那就拜托你了,你可千萬要救我呀,我還不想死。”
蘇嬌覺得自己命如今寶貴著呢,得好好珍惜。
蕭離然失笑,“我必定竭盡所能。”
……
說是押解,但其實并沒有那么夸張,蘇嬌全程是在馬車上度過,衣食住行都被照顧得好好的。
她沒有太多時間沉浸在蘇一峰和如煙死去的悲痛中,后面等著她的,還有更麻煩的事情。
蘇嬌想過自己有一日可能會來京城長長見識,但沒想過是以這樣的身份。
她不能下車游玩,街道兩旁熱鬧的聲音也與她無關,蘇嬌從馬車里下來的時候,已經身處在一處看起來就很嚴肅建筑面前。
蕭離然過來說,“我要先回宮復命,這里是我的地方,你就先在這里休息,可能會委屈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