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的性子，已經不是驕縱能形容。
沈默蓮對子嗣什么的并不上心，墨素素又一心想養廢了他，因此將他慣得無法無天，唯我獨尊，想要什么從沒有得不到過。
若是平時，墨素素定會好生安撫一會兒，這會兒聽見他還要去找沈默蓮，心里生出不耐煩來。
“你去找吧，就說是我不同意。”
她懶得跟沈衡多說什么，敷衍地將他打發走。
沈衡可真是好眼光，居然看中了蘇嬌？他根本不知道蘇嬌是誰！
墨素素能想象得到，沈衡真去找沈默蓮，將會有什么后果，但與她有什么關系呢？
墨素素如今唯一在意的，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自己的孩子，沈衡如何，與她何干？
或許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將蘇嬌的身份公布出來，她已經快等不及了！
……
沈衡當真去找了沈默蓮。
在他看來，自己不過是要一個醫女，身份再尊貴的人他都要得，一個醫女，如何要不得？
沈衡胸有成竹，心里已經想著該如何讓蘇嬌后悔對他的挑釁，怎么著也得讓她吃點苦頭。
不過若是她聽話的話，自己也不是不能對她好一點。
沈衡去了沈默蓮面前，直截了當地表明了態度，“爹，我只是要個醫女，夫人卻推三阻四，我也說了，等她順利生產之后再要人，這也不成嗎？”
沈衡還挺委屈，自己已經考慮的如此詳盡，她怎么能不答應？
沈默蓮的目光靜靜地盯著他，臉上的表情并沒有變化，然而沈衡卻莫名生出一股子寒意來。
“你說說，為何是她？”
沈衡再仔細觀察，又觀察不出什么不對勁，他定了定神，“我就覺得她很特別，她不怕我，不對，應該說她骨子里好像什么都不怕。”
沈衡瞇起了眼睛，“爹，這樣的人很難得不是嗎？”
“哈哈哈哈……”
沈默蓮忽然笑出了聲音，神情十分愉悅，沈衡松了口氣，方才的寒意應是自己穿少了，爹這不是挺高興的嗎？
“你的眼光還是不錯的，能瞧出那丫頭的與眾不同。”
“這都仰仗爹的教導，那這個蘇嬌……”
“不行。”
沈衡愕然，笑容僵在臉上，“為什么？爹不是也覺得她……”
沈衡忽然愣住，眉頭一點點糾結起來，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別難以理解的事情。
爹該不會……是自己瞧上了她吧？可那蘇嬌，她才多大？爹的年紀可以做她父親了！
沈默蓮掃了沈衡一眼就知道他腦子里在想什么，對于這個兒子，沈默蓮是一點兒期望都沒有給予，他的事業，往后絕不可能讓沈衡承擔。
“沒有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莫非爹還想將她納為己有？夫人那里必然不會同意，爹，就不能給我嗎？就一個女人，你也要跟我搶嗎？”
沈默蓮一揮衣袖，沈衡整個人往后跌出去，重重地撞在椅子上跌落在地上。
沈默蓮心里嘆息，連自己一招都接不住，他的兒子居然如此不堪，真是不配姓沈！
“這里，我說了算，你以為，有你質疑的余地？”
沈衡驚愕不已，爹竟然為了個女人跟自己動手？從小到大他都沒有打過自己，這是怎么了？
蘇嬌猜的不錯，沈衡這個年紀正值叛逆期，他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顧不得身體的疼痛，呼吸急促地瞪著沈默蓮。
“難道我說錯了嗎？你不也是因為瞧上了蘇嬌，才不肯將人給我？不然還能為什么？可你也得問問她愿不愿意！”
沈衡惱羞成怒地胡言亂語，沈默蓮對他越發失望，又一次將人抽飛。
“你以為事情都如同你所想的那樣？你的腦子里除了這些東西，還裝了什么？”
沈默蓮語氣冷然，瞇著眼睛看著他，強大的壓迫力讓沈衡無法再一次從地上爬起來。
“你若是敢動她一下，便再不是我沈默蓮的兒子，你不是想知道為什么嗎？按著規矩，你該喚她一聲姐姐。”
沈衡殘留著余怒的臉一點一點凝固，仿佛能碎裂一片片落下似的。
他的眼睛無意義地眨動了數下，并不能理解沈默蓮的意思。
爹在說什么？他莫不是方才打自己太投入，走火入魔了吧？
“……姐姐……”
沈默蓮惡意地欣賞著沈衡的錯愕，臉上的笑容淺淡。
“是啊，她年歲比你要大，是你同父異母的姐姐。”
“轟”的一下，沈衡的腦袋里仿佛有什么炸開了，讓他整個人都蒙了，目光無比呆滯。
“同父異母的……姐姐？”
他像是只能重復別人的話，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這怎么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爹這是怎么了？他在同自己說笑嗎？
“事實如此，不過你既然會覺得她與眾不同，還有什么可懷疑的？”
沈默蓮心情很好地敲著指尖，“明日我便會給她正名，你不過是提早了一日知曉而已，回去吧，正好想想明日該給你姐姐送點什么見面禮才好。”
沈衡幾乎是飄出去的，宛若游魂，可想而知這個消息對他有多大的打擊。
蘇嬌若是自己的姐姐，那、那他往后豈不是根本沒辦法拿捏她？
這個人、這個人如今就很難纏了，若她坐實了身份……
沈衡忽然覺得，自己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
蘇嬌此刻還并不知道沈默蓮的打算，送走秀巧之后，她始終耐著性子在等。
墨素素那邊她堅持著不去，沒人強硬地逼迫她，不過蘇嬌心里也隱隱擔心，生怕墨素素那邊生變，自己僅有的籌碼消失。
秀巧如今如何了？有沒有平安回家？
他們會不會說話不算數，等自己看不見了便害了秀巧？
蘇嬌腦子里浮現出無數可能，幾乎要將她的精神折磨殆盡。
就在這個時候，沈默蓮來到了她這里。
“你那個丫頭，已經回去了。”
蘇嬌猛地抬頭，昏暗中仍然銳利的眸子，如同幼狼一般，讓沈默蓮十分歡喜。
“我要怎么相信你們？”
沈默蓮遞給蘇嬌一樣東西，“這是你那個丫頭讓我的人帶回來的，她說你離不開這個。”
蘇嬌的眼睛睜大，這是……她的寶貝針囊！
從一線堂被人擄走的時候，她正好將針囊整理好放在一旁，根本沒有機會帶上。
“她真的，平安無事了？”
“我從不屑說謊，那是沒有本事的人才會做的。”
蘇嬌見沈默蓮確實不像是在騙她，一顆心重重地落下。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給夫人診治，我說過的話，也從不食言。”
沈默蓮滿意地笑笑，“不急，明日再說。”
“這難道不是最要緊的事情嗎？”
“并不是，你如今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蘇嬌詫異，卻瞧見沈默蓮身后一隊侍女魚貫而入，手里一個個都捧著托盤。
“這些，是你明日要穿戴的東西，明日之后，你便是我沈默蓮的女兒，怎能還穿的如此落魄。”
蘇嬌：“……”
媽的還真是啊！
可他什么意思？他這是想認回自己？為什么？
沈默蓮說完這句話，目光便在觀察蘇嬌，他看了一會兒，眉頭微挑。
“你并不驚訝，莫非你早知道這件事？”
蘇嬌也不否認，“稍微猜到了一些。”
“怎么猜到的？”
“瞎猜的。”
蘇嬌覺得如今重要的并不是這個，“你要認我？為什么？”
“既然你已經猜到了你我的關系，認你難道不是理所應當？”
“不是。”
蘇嬌搖了搖頭，“我是猜到的，可你們必然不是，我爹是你的手下，你應該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若是沒有理由，絕不會忽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你想的倒多，我以為，在蘇一峰挑明了他并非你生父之后，你會很樂意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
沈默蓮在蘇嬌的臉上看不到半點欣喜，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蘇嬌平靜地看著他，“若我的生父，不是將我擄走，危及到我生命的人，我恐怕會稍微樂意一些。”
“哈哈哈哈，你可真是有趣，不愧是我的女兒。”
蘇嬌抿著嘴唇，冷靜地觀察著自己的便宜爹，心里做著取舍。
這種時候認她，必然是有原因的，可蘇嬌想不到原因在哪！
是想讓自己盡心盡力地給墨素素調養？就算他不說自己也會這么做，她要保命。
還是說見自己醫術不錯，是個人才，想要吸收為他所用？
這個好像靠譜一些，但她不會助紂為虐！
蘇嬌的腦子飛快運轉，覺得好像除了這個理由，也沒有別的站得住腳的了。
“你若是想讓我為你做事，大可不必如此，我也從沒有想過去找我親生父母的下落。”
沈默蓮表情微妙，“你不愿意？”
“不愿意。”
蘇嬌看著他冷下來的表情，鎮定地說，“爹娘這個詞兒不是白喊的，養恩大于生恩，在你決定將我交給別人的時候，已經是放棄我了，又何必還想著再找回來？”
“你這是在怨我？”
“那倒沒有，不過我心里已經并不在意這件事，不想徒增困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