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嬌的意思,是擔心人多了太過喧鬧,又會吵得齊夫人頭疼,加重病癥。
不過齊夫人到底年長些,想得更多,齊老夫人雖然對齊老爺這些妾室視而不見,卻也只到視而不見的地步,她根本懶得去搭理,因此一同出現是從沒有過的。
這會兒齊老夫人卻帶著一干妾室過來……齊夫人猜不到緣由,也沒有心思去猜。
“按蘇姑娘說的做,老夫人若問起,就說我身子病弱,能見她一人已是極限!
下人出去通傳,蘇嬌和齊夫人齊齊動作,一個軟綿綿地在塌上半躺下,一個給她包了防風布,又擦了藥味濃重的藥膏。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十足。
老夫人在外受阻可能心里不大痛快,進來的時候臉都是板著的,可是看到齊夫人病懨懨的樣子,又不好發作。
“可真是,這病也來的太不是時候,怎的就如此嚴重了?”
齊老夫人穿著一身絳紫色的衣衫,料子很是上乘,脖子上戴著一串碧綠的玉珠,瞧著就價值不菲。
不過她的臉顯得有些刻薄,尤其是那雙眼睛,眼角往上吊著,看人的時候始終像是高高在上一般。
齊夫人喘著氣兒,“母親!
齊老夫人皺了皺眉,“這里頭這么大的藥味,還不趕緊將窗戶都給開開!
“齊老夫人,這可使不得,齊夫人的病癥見不得風,因此連屋子都出不去,窗戶自然也是不能開的。”
蘇嬌語氣恭敬地上前一步,好言好語地解釋。
齊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眼里閃過一抹不屑,壓根兒都不同蘇嬌說話,而是轉頭看向齊夫人,“這便是你請來看病的大夫?一個小女娃娃能懂得什么?你也是糊涂!就該去妙仁堂請得用的老大夫回來。”
“母親,妙仁堂的原大夫,都眼饞蘇姑娘手里的醫方,蘇姑娘的醫術,我是相信的。”
“那事兒誰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
蘇嬌冷靜地回答,齊老夫人更加不耐地又看了她一眼,“既然你說你懂醫術,我倒是問問你,她的病到底什么時候能好?”
“齊老夫人,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齊夫人的身子積勞成疾,虧空已久,需得慢慢調理。”
“前些日子我瞧著她還好好的,我這兒媳婦的身子也素來康健,別是你醫術不精,反倒給治壞了!”
蘇嬌這個暴脾氣,立刻就沒法兒忍,不過齊夫人先一步開口,“母親,蘇姑娘是我請來的大夫,我相信她,您今日來有什么事?我剛喝了藥,藥效怕是要上來了。”
齊老夫人看到齊夫人迷迷蒙蒙的樣子,抿了抿嘴唇道,“后院那些個妾室,平日都是你在管著,如今整日吵吵得我不得安寧,你還是接著管管吧!
“母親,我如今管不了事,家里一應都指望著母親幫襯幫襯,母親不是常說,她們都是嬌滴滴的姑娘,性子也不壞,想來母親說的話,她們都是聽的。”
齊老夫人黑著臉,從前那些都是她隨口說的,家中人多也礙不著她什么事,偶爾見到了自己,那些妾室一個賽一個爭著討好她,可如今什么事兒都要到自己跟前兒鬧,齊老夫人早煩了。
“你又不是病得連話都說不了,每日讓她們到你跟前兒伺候伺候也好,我……”
齊老夫人正說著話,忽聽齊萱瑜尖叫了一聲,“娘!您怎么了?娘!”
再看齊夫人,已經雙眼緊閉軟倒了在了塌上。
“齊夫人!”
蘇嬌立刻過去,拿出銀針刷刷地扎在齊夫人的穴位上,那架勢氣吞山河,連要甩鍋的齊老夫人都鎮住了。
蘇嬌皺著眉,“這樣不成,趕緊,將齊夫人抬到床上去,她可經不住再煩心雜事!
屋子里立刻亂哄哄的忙碌起來,蘇嬌和齊夫人進了內間,齊萱瑜淚流滿面,“祖母,我娘是真的病得厲害,不然她性子那么要強一個人,如何會坐視不理?祖母就心疼心疼我娘吧。”
齊老夫人方才也瞧見了蘇嬌的那些銀針,針針入肉,瞧著并不作假,齊夫人的臉色……也著實難看了些。
面前齊萱瑜就不停地哭,哭聲凄厲刺耳,讓她更加心煩。
“真是不中用!”
齊老夫人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她一走,齊萱瑜立刻收了聲,眼淚一擦就進了內間。
她心里也擔憂著娘的情況,結果一進去,就看到娘和蘇嬌居然在笑著聊天。
見到了她,齊夫人問,“你祖母走了?”
“?嗯,走了,娘,您沒事吧?”
“沒事,我若不這樣,還不知道她要說什么,索性裝著暈過去也清凈。”
“那、那蘇妹妹剛剛扎的針……”
蘇嬌將針囊放好,“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穴位,不礙事,做做樣子而已!
齊夫人笑起來,“我裝暈可瞞不過蘇嬌,倒是嚇到你了吧?”
齊萱瑜眼睛這會兒還紅紅的,有些氣憤地說:“祖母也太過分了,娘都病了她還要你去管那些妾室,平日里她不是都挺喜歡的嗎?怎么這會兒就不喜歡了?”
齊夫人的笑容慢慢減淡,“她喜歡的,不過是什么煩心事兒都沒有,眾人見到她只有奉承的時候!
“那也不能不顧娘的身子啊?她就一點兒都不體恤您嗎?”
齊夫人苦笑,余光從蘇嬌漂亮沉靜的臉上掃過,果然,跟她說得一般無二。
自己往日竭盡所能做的那些,別人根本只當成了是應該的,如今她松手這么一會兒,都成了她的不是,真是可笑……
“蘇姑娘,多謝你之前的提點,之后,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她就算不為了自己活,也得為萱瑜考慮,她的命,總不該消磨在那些不知感恩的人身上!
蘇嬌淺笑,“齊夫人蕙質蘭心,定能想好該如何行事。”
最好讓齊老夫人焦頭爛額,敢說她醫術不精?呵呵呵……
……
蘇嬌從每日去齊府,到后來每隔一日才會過去,不過齊府的情況,齊萱瑜是一點兒不漏地告訴了她。
齊夫人堅持不理事,齊老夫人和齊老爺怎么說都不成。
齊家這些年被齊夫人管得有條不紊,如今一到了齊老夫人手里,是狀況頻出。
“祖母連戲都沒時間聽,脾氣也越來越壞,我爹日日都要去她跟前兒挨罵!
齊萱瑜捂著嘴偷笑,“我爹這些年在家也是舒服慣了,這些日子可沒少發火,家里雞飛狗跳的,可我怎么就這么高興呢!
蘇嬌彎著眼睛,“齊夫人呢?可有說什么?”
“娘就冷眼瞧著,誰來她都一副起不了身的模樣,爹和祖母說重一點話就裝暈,說是剛好一些,又不成了,現在我爹來看我娘,就唯恐語氣重一點點,都在哄著她!
齊萱瑜笑容收斂,“可我并不高興,我知道我爹只是想我娘早點好,能早點將一大家子的爛攤子再接過去!
蘇嬌安慰她,“也別著急,事情總要一點點做,齊夫人的情況已經好一些了,只是這病急不來,要慢慢將養,養得差不多了,齊家,也就該消停了。”
維持完美很難,可若是亂到極致的時候,稍稍有些起色,那都是個好的開始。
齊夫人顯然也明白,所以任憑家里兵荒馬亂,她都不聞不問,外面兒瞧齊家鬧笑話,與她又有什么干系?
齊萱瑜是一有機會就會在外面說她娘病得有多重,根本起不來床,這些年積攢在骨子里的疾病一下子都爆發了出來。
這個說辭十分可信,誰都知道齊夫人原來是個多能干的人,你看,她這一病,齊家都亂套了,她之前勞累過度也是正常。
所以齊夫人病得安安穩穩,沒人將事兒算在她的頭上。
過了些日子,蘇嬌去齊家的時候,在齊夫人的院門口瞧見了有人跪在那哭。
那人她還見過,穿了一身素雅的白色衣衫,叫雪慧的那個姨娘。
“夫人,夫人請您為奴婢做做主吧……”
院子里的大丫頭出來見到蘇嬌,恭恭敬敬地將她請了進去。
“外面這是做什么?齊夫人不是說不讓她們來的嗎?若是驚擾到了夫人養病可不好。”
“蘇姑娘有所不知,那個雪慧之前是懷了身子的,我家夫人這些日子沒管事,她不知怎么的,就落了胎,老夫人那里也討不來說法,就來夫人這里跪著哭!
大丫頭有些不屑,“這會兒倒是知道我們夫人的好了,從前可是恨不得讓夫人日日圍著她們轉處理糟心事!
蘇嬌去給齊夫人診察,又詢問了她晚上睡眠情況。
“睡得安穩多了,有時候一夜到天亮,連夢都沒有發一個,蘇姑娘,多虧了你!
“夫人的精神頭瞧著也好了不少。”
“煩心事少了,自然會有精神。”
齊夫人說著,一旁的貼身丫頭拿來了一盒子粉,她輕輕在臉上涂勻,臉色立刻變得蠟黃。
“在我的身子完全好之前,我都不打算管回家事,從前我對那些妾室的事情稍有處理不妥的地方,老爺便會責備我,這會兒連胎都落了,也沒瞧見他說什么,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