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意義呢?他要真喜歡我,以他的身份還需要敷衍我?直接讓回來等著過門不就行了。”
朱大夫人知道蘇嬌說得有道理,可她這心里總是覺得不安。
同樣覺得不安的,還有寧白。
他讓黃志宏回去了之后,仍然覺得這人不靠譜,蘇姑娘可千萬不能誤會啊,不然,還是他親自登門解釋一下吧。
寧白于是當真去了朱家,卻在門口遇見了正好要出門的朱瑞文。
朱瑞文看到他的剎那,心里便明白了眼前這人就是蘇嬌口中的寧白,跟蘇嬌描述得一模一樣。
“寧大人?”
寧白看到朱瑞文跟自己行禮,站住了腳步,“你是……”
“我是蘇嬌的兄長,可能耽誤寧大人一刻鐘?我有幾句話想跟大人說。”
寧白聞言很自然地跟他去了一旁,蘇姑娘的家人嘛,這點面子自己肯定得給的。
朱家一旁的巷子很安靜,便是白天也很少有人經過。
朱瑞文將寧白請過來,又一次朝他行禮,“寧大人,前些日子黃家來人,替寧大人給蘇嬌說親。”
“此事……”
朱瑞文沒有讓寧白解釋完,“此事不管是不是大人的意思,我們朱家都沒有想要攀龍附鳳的心。”
寧白眉頭微挑,閉上嘴巴靜靜地看著他。
“蘇嬌雖并非朱家的血親,朱家也早已將她當做了自家人,是決計不會用她來換取任何東西,這點希望大人能知曉。”
“我也知道,朱家大房欠了大人恩情,大人想要我們如何償還都行,只是這與蘇嬌無關。”
寧白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朱家對蘇嬌不錯他是能猜到的,不然就蘇嬌那個性子,也不能答應做朱家的義女不是?
可是面前這位蘇嬌的兄長,為何會給他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等朱瑞文說完之后,才慢慢地開口,“此事……是蘇嬌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我與蘇嬌如何,便是她的兄長,也沒有權利替她做決定吧?”
“還是說……只是你不希望蘇嬌與我有什么牽連?”
朱瑞文眸子狠狠一動,表情卻能夠穩住,只是眼神那一瞬的波動就足夠讓寧白心里了然。
呵呵呵,自己這兒真是個誤會,別處卻不一定呢。
寧白嘴角微微上揚,“蘇嬌是個很特別的女子,我確實很欣賞她,她的性子與別的女子不一樣,果決干脆得可怕,我對她來說只是個病患,再有流言蜚語,等我的病治好了,她便能抽身離開。”
“可若是她身邊有了同樣的困擾,你猜,她若是心里不樂意,會怎么辦?”
朱瑞文垂在袖子里的手猛然握緊,看向寧白的眸中生出絲絲防備。
他看出來了,他看出來,自己對蘇嬌并非單純的兄長之情!
若蘇嬌也如同這個寧白一樣察覺到了什么,她一定不會讓自己不痛快,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眼不見心不煩。
那個丫頭就是這么淡漠疏離。
寧白笑起來,“所以,我若是你,我就不會生出這樣的念頭,即便生出了,也要掐死在襁褓里,今日只是我對她沒有那樣的心思,可我若是有呢?你們朱家真的能夠保得住她?”
“在什么都做不到的情況下,有些心思,該歇就要歇一歇。”
寧白說完,從巷子里飄然而去,并沒有再去朱家。
他覺得沒有那個必要,自己幫蕭帥掃清了一個障礙,真是棒棒噠。
……
朱瑞文在那巷子里站了很久,久到天色從明亮變成漆黑。
寧白說話雖然尖銳,可朱瑞文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對。
如果今日寧白真看上了蘇嬌,黃家幫著要將蘇嬌送到他身邊,朱家根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什么也做不了。
他如此的無力,連自己的妹妹都保護不了,何談別的?
朱瑞文深吸了一口氣,他要去更高的地方才行,只有站在更高的地方,他才能將心底的念想釋放出來。
“哥,你怎么在這兒站著?”
朱瑞樟的聲音從巷口傳來,朱瑞文看到了他,忽而搖搖頭,“沒什么,我們進去吧。”
……
黃家很快來人,特別大方地送了許多東西,又是布匹又是茶葉,且都是上品。
“我家老爺本打算親自登門,只這幾日公務纏身走不開,因此讓我替他好好跟你們賠罪。”
喬姨娘穿著端莊的蜜合色衣衫,臉上的笑容十分真誠,當日的居高臨下是一點兒瞧不見的。
“都是誤會,是我給聽岔了,老爺知道之后狠狠責罰了我,讓我趕緊過來給你們賠罪,還望你們大人有大量,將這事兒忘了吧。”
朱夫人抿著嘴,這種事情,說個誤會就可以當沒發生過嗎?可是除了接受,她不知道還能怎么辦才好。
“既然如此……”
“娘,您就是心太善,這陣子您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如今一個誤會就算了?咱們朱家什么時候這么好欺負了?”
朱夫人微怔,蘇嬌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嬌嬌俏俏地看著喬姨娘,“喬姨娘是黃家的妾室,這越是大戶人家,道歉越是講究,您說呢?”
喬姨娘心里轉了幾圈兒,先前頭一次來的時候,老爺吩咐她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將人送到寧大人身邊兒,這會兒自己又來,老爺耳提面命絕不能惹惱了蘇嬌。
這個蘇嬌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地方,能讓寧大人如此重視,讓老爺忌憚如斯?
“蘇姑娘說的沒錯,此事確實是黃家做得不對,姑娘想要如何道歉都是應該的。”
喬姨娘笑吟吟地看著蘇嬌,“只要能讓姑娘消氣。”
這是將球踢到了蘇嬌的腳底,黃家如此有誠意,蘇嬌若是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就顯得她小肚雞腸。
可喬姨娘沒想到的是,蘇嬌壓根兒不在乎別人對她的看法,這種好機會,干嘛錯過?
“咱們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饒人的人家,只是這次黃家所為,實在很讓人失望,若是我們就這么原諒,那萬一往后再出現同樣的錯誤如何是好?”
蘇嬌一臉為了黃家著想的誠懇表情,“所以吧,那就意思意思,讓黃家也能記住這個教訓,就賠銀子吧。”
喬姨娘完美的笑容面具微微抽動,賠……銀子?
這種俗氣的字眼兒蘇嬌一個女子,怎么說得出口?她俗氣不俗氣?
喬姨娘努力穩住僵硬的笑容,“蘇姑娘的要求我們自然會滿足,只是……你看賠多少合適呢?”
“這個嘛,就看黃家的誠意吧。”
蘇嬌一臉不在意的表情,仿佛對數量根本不重視,“黃家覺得此事對朱家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就賠多少,不為難吧?”
“呵呵呵,不、不為難……”
喬姨娘的凳子上仿佛長出了刺兒,她難耐地微微挪動身子,“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這就回去跟老爺說,必定會讓姑娘滿意。”
“那就太好了,黃大人雖然犯了錯,但知錯能改還是個好官,身為百姓我們都很高興。”
喬姨娘再待不下去,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
朱夫人到這會兒都蒙了,等喬姨娘離開之后才回過神,“嬌兒啊,這、這不好吧?”
蘇嬌說了好一會兒話,端著杯茶悠閑自得地喝著,“哪里不好?總不能嘴上說個誤會,咱們就原諒吧?真以為是知州犯錯不會受到懲罰了,賠銀子而已,這都是輕的。”
蘇嬌可不怕,黃家能姿態這么低地過來賠罪,說明寧白還是挺可靠的,有可靠的靠山就要可著勁狐假虎威,先賺一筆再說。
黃家今日帶來的也都是好東西,但不實用啊。
蘇嬌心里滿是嫌棄,真是送禮都送不到人的心坎里,還要自己提銀子,嘖,黃老爺這知州當的,太失敗!
……
喬姨娘回去,也不好將蘇嬌說的什么“知錯能改還是好官”這種作死的話詳細轉述,只含蓄地說了蘇嬌的意思。
“賠銀子?哈哈哈哈,朱家人可真是完全不在意面子了,這種要求都提的出來。”
黃志宏聞言哈哈大笑,“從前不是家底豐厚的嗎?連我這個知州在他們面前都要失幾分底氣,再看看如今,竟是要向人討銀子了!”
喬姨娘在一旁沒說話,只心里暗暗腹誹,說朱家討銀子,這銀子難道他們能不給?
果然,黃志宏樂呵了一陣,臉色又慢慢沉了下來,“他們要多少?”
“朱家的意思,說是要看咱們黃家的誠意,老爺,您覺得呢?”
“他們真這么說?”
喬姨娘點點頭,黃志宏于是笑不出來了。
看著給?最怕的就是看著給!
有寧白為朱家撐腰,他怎么可能給少了?可那要給多少才合適?
黃志宏一個頭,兩個大。
“老爺,妾身瞧著,朱家那位蘇姑娘并非好相與的,您不是查過嗎?此女出身山野,性子定然粗鄙陋俗,若是給的少了,她一鬧騰起來……”
喬姨娘欲言又止,讓黃志宏心里更加篤定,這事兒太難辦了。
其實喬姨娘就是不想讓黃志宏給少了,到時候若是有問題,又要讓自己去朱家,她可不樂意!
還不如多給些,花錢消災。
喬姨娘在旁扇風,黃志宏又顧及著寧白,一咬牙,讓人去賬上支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