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樟總結,“所以你說說看,我娘能不操心嗎,我都替她煩心。”
朱瑞樟咕嚕咕嚕又喝完一杯茶,這已經是第三壺了。
蘇嬌扭頭,“巧兒,去給朱小公子包一些茶葉帶走。”
秀巧脆生生地應下,朱瑞樟趕忙攔著,“說了不要,那怎么成呢。”
“沒事兒,朋友嘛。”
一說到朋友,朱瑞樟就妥協了,對嘛,朋友嘛,那他就不客氣了。
朱瑞樟在蘇嬌這里說了一通,心里痛快多了,將茶葉揣在袖子里,“那我就走了啊,明兒別忘了給我娘診治,哎呀你可真是我的福氣。”
“等等。”
蘇嬌忽然叫住他,朱瑞樟看她臉色嚴肅,以為自己說錯話了。
“你的診金到時候得給銀子,別的什么都不要,只要銀子。”
蘇嬌覺得還是提前確定了才好,她才安心。
朱瑞樟一臉茫然,“那……那不然呢?”
蘇嬌很滿意,“嗯,就跟你說一下,走吧走吧。”
她揮了揮手,心情舒暢了,再過幾日朱瑞樟的脖子就能好,她就能拿到銀子了,真是令人期待呢。
“姑娘,我有話想跟您說。”
秀巧見人走遠了,想了想,鼓起勇氣開口。
蘇嬌略微驚訝,秀巧很少會主動跟她說什么,她還挺好奇的,“嗯,你想說什么?”
“姑娘,您方才說的那些話太不妥了,往后可不好再跟別人說,他們會當真的。”
“哪些話?我往后不想成親那些?”
“姑娘,您還說!”
秀巧急得都顧不得自己的聲音,“這種話、這種話怎么能隨隨便便說出口呢?”
蘇嬌正色,“因為我并不是隨隨便便說的。”
顧及到秀巧的感受,蘇嬌帶著她進了屋,免得讓別人聽見,雖然其實她并不在意。
關上門,蘇嬌神色冷靜,“巧兒,你還記得我是如何被白家退婚的嗎?”
秀巧的臉色頓時變得忐忑,“姑娘,是我不好,又讓你想起了傷心事。”
“我不傷心,我只是有些生氣。”
蘇嬌說,“若我當時身價千金,即便是我爹娘過世,白家會那樣對我嗎?他們不會,便是看在銀子的份上,他們也不會。”
“他們只用了十兩銀子便打發了我,因為那十兩銀子對我來說,是救命錢,我只能要,不然我們孤苦伶仃的兩個小姑娘,要怎么活下去?”
秀巧已經眼淚汪汪了,蘇嬌卻還能笑得出來,“所以你看,指望別人,永遠不如指望自己,你是不是覺得身為女子就應該嫁人,從此為了博得夫君的寵愛收斂自己的性子,生幾個孩子,就算功德圓滿了?”
“每日上要伺候公婆,下要養兒育女,中間還要賢良淑德,稍有一絲做的不好就會被嫌棄責罵,你告訴我,圖什么?”
秀巧張了張嘴,“可是大家都是這么過來的……姑娘,所有的女子不是都這樣嗎?不成親,是會被人笑話的。”
“被人笑話幾聲,我就會沒吃沒喝地餓死?還是會被人欺負,不能吃飯不能睡覺地折磨?”
“可是……”
“巧兒,我是真的倦了,我寧愿獨身一人,我不用靠別人賺銀子就能養活自己,我也不用仰仗他人的鼻息過日子,你覺得,這樣不好嗎?”
秀巧被蘇嬌說得一個字都反駁不了,她人都蒙了,姑娘說她倦了,她倦什么了?白家傷她真的那么深嗎?
“總之這事兒就是這樣,你若是想不明白,那就慢慢想,等你看多了嫁人之后的艱辛酸澀,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
蘇嬌言盡于此,反正就算秀巧反對她也已經決定,姑奶奶她自己能賺錢,才不會自找苦吃呢。
……
那只鐲子,蘇嬌沒能退成,她也問了朱大夫人,為何會將這樣重要的東西送給她。
朱大夫人直接說,“你可是聽瑞樟說了什么?你不用在意,我之前是說過那樣的話,可也只是當做玩笑說的,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并沒有那樣的意思。”
蘇嬌于是這才放下心來,只是并沒有再戴過,讓秀巧好生收著。
她在朱家住的很是舒心,朱家對她很好,一應用度都是上乘的,并且蘇嬌也終于拿到了一筆豐厚的診金。
朱瑞樟的脖子總算是恢復如初,能不提心吊膽想怎么扭動就怎么扭動的時候,朱瑞樟發出了一聲舒爽的長嘆。
“小爺我全好了!”
他嘚瑟地一圈圈轉動,享受毫無阻攔的快感,當然,也沒忘記付診金。
他貼身的侍從將一個匣子放到蘇嬌面前,朱瑞樟豪氣萬丈,“打開看看。”
蘇嬌也不墨跡,將匣子打開,頓時被里面銀光燦燦的銀子迷花了眼。
她向來從容端莊,懟天懟地的表情瞬間換成了癡笑,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
朱瑞樟看得一愣一愣的,這真是蘇嬌?別是什么人冒充的吧?
蘇嬌迷戀地摸了一遍銀子,然后強忍著將匣子關上,銀光看不見之后,她又恢復成之前的模樣,朱瑞樟嘆為觀止。
“沒想到還挺多的,多謝啦。”
蘇嬌方才大致看了一下,能有小一百兩。
一百兩啊!二十兩就夠她和秀巧省吃儉用過一年了,一百兩,那是質的飛躍!
朱瑞樟忽然笑起來,像是瞧見了什么好東西,“我還是頭一回見到有姑娘家對銀子是這樣的表現,哈哈哈哈,我以為女子矜持,都覺得銀子是俗物呢。”
蘇嬌白了他一眼,“你俗銀子都不會俗,這是我憑本事賺來的,有什么問題?”
“沒有,當然沒有,不過蘇嬌啊,我是不會笑話你,不過你不怕別人笑話?”
“呵,他們有什么資格,等比我能賺銀子再說吧。”
蘇嬌銀子到手,笑看瘋狗,她也算是小有家底的人了。
朱瑞樟覺得她特別地有趣,比他見過的所有姑娘家都要有趣,因此也忘了朱大夫人之前的叮囑,一有什么好玩的就跑到蘇嬌這里顯擺。
再加上蘇嬌得到的那只鐲子,久而久之,府里還是有風言風語傳了出去。
有說蘇嬌攀龍附鳳,打著治病的幌子勾搭朱瑞樟的。
有說朱瑞樟強搶民女,用女大夫這樣荒唐的身份遮掩住,將她囚禁在府里的。
各種版本不一而足,其跌宕起伏讓蘇嬌聽了都瞠目結舌,自嘆不如。
奈何蘇嬌和朱瑞樟都是不在意的人,有時候兩人還能將這事兒當做笑話來說,聊得前仰后合。
如今朱瑞樟脖子好了,蘇嬌手里就只剩下朱大夫人這一個病患。
這日,蘇嬌給朱大夫人針灸完,朱大夫人揉著手腕,語氣松快,“不瞞你說,我這心慌的毛病有陣子沒再犯了,晚上也睡得沉,一覺能到天亮,實在是舒服多了。”
蘇嬌觀察了一會兒朱大夫人的氣色,忍不住笑起來,“夫人瞧著連皮膚都細膩了不少,真是叫人自慚形穢。”
“你這丫頭。”
朱大夫人忍不住拍了她一下,隨后也摸了摸自己的臉,“你不說我也感覺到,我的氣色確實比之前好了許多,上回出門赴宴,還有人問我用了什么靈丹妙藥呢。”
“夫人天生麗質,哪里需要用那些。”
朱大夫人被蘇嬌說得喜笑顏開,“你呀,小嘴就是甜,唉,我唯一的女兒出嫁之后,很久沒有被哄得這么開心了。”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朱大夫人提起了府里的風言風語,“我已是懲罰了多嘴的人,也會再跟瑞樟說說,你放寬心,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
“夫人多慮了,我并沒有覺得困擾,倒是若是給您帶來了不好的影響,我心里才會不安,您放心,我已經讓朱瑞樟替我留意清河鎮里合適的住處,等您的身子再有些好轉我便搬出去。”
朱大夫人原本還笑著,聽見她這話臉色立刻嚴肅了起來,“這怎么成?你就在府里住著,我看還有誰敢亂說話,你一個小姑娘怎么好一個人住在外面,連個照應都沒有。”
朱大夫人心里已是將蘇嬌當成了朱瑞樟命里的貴人,哪里舍得讓她離開。
她想了想,“這樣,我收你為義女,這樣就不會再有人說什么。”
蘇嬌:“……”
朱大夫人這思維是按照怎么軌跡跳躍的?她怎么能想到這么天才的法子呢?
“夫人,此事……”
“此事就這么定了,這事兒我來安排,你就放心吧。”
蘇嬌怔忪,她放心什么啊放心!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就要多個義母出來?
可朱大夫人說她完全無法反駁,不需要她入戶,不需要她改姓,蘇嬌什么都不需要做,甚至換不換稱呼都隨她高興。
但是朱家往后只要她有事都會為她撐腰,不允許外人欺負她,與朱家的姑娘一個待遇。
蘇嬌向來也并不喜歡無端地占人便宜,可是她想起了妙仁堂的原路。
這也是為何她會主動提出要給朱大夫人診治的原因,她想在朱府待久一些,借著朱家的聲望震懾原路。
朱大夫人提出認她為義女,可以說解了蘇嬌的燃眉之急。
她猶豫再三,還是同意了,比起別的,自己的命還是第一位。
“那太好了,我這就去準備。”
朱大夫人笑容可掬地看著她,這樣也好,自己多了個義女,瑞樟多了個妹妹,往后更是能互相幫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