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嬌立刻明白了原大夫的意思,他明知道涂山根的爺爺是自己治好的,卻還問她是不是來看病,且他根本沒有提到藥方的事。
要么,他覺得藥方的事不值得一提,要么,他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
不過不管哪個,只要不影響到自己,蘇嬌也并不在意。
她彎起眼睛也笑起來,“難為大夫還記得我。”
這時朱瑞樟走了過來,“蘇姑娘,你還認識原大夫啊,也是,他偶爾也會去村子上出診。”
秀巧快人快語,“不止認識啊,我家姑娘還賣……”
“秀巧,我有些渴。”
蘇嬌一開口,秀巧立刻忘了自己要說什么,去桌上倒了一杯水過來,“姑娘,水。”
蘇嬌接過來小口小口地喝,余光與原大夫的目光有瞬間的交匯,又迅速挪開。
……
這日蘇嬌并沒有一直待在廂房里,而是漫無目的地在妙仁堂里閑逛,像是忽然對妙仁堂有了莫大的興趣。
她走到一處沒什么人的角落,一轉身,看到了原大夫的身影,“原大夫,這么巧?”
“巧嗎?難道你沒想過我會來找你?我聽說你之前都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出來的。”
“待在屋里,我這不是怕原大夫見不著我嘛。”
原路神情微妙地看著蘇嬌,“在浣溪村的時候,我還覺得你只是個普通的山村女子,看來是我老眼昏花,瞧岔了,你很不錯,真不錯。”
“原大夫過獎,當時我也沒瞧出你在妙仁堂的地位,彼此彼此。”
原路笑起來,只不過笑意沒到眼底,“既然蘇姑娘如此聰慧,想來也應該知道我找你所為何事,那方子的事情,我不希望從姑娘口中傳出什么不該說的來。”
原路只花了四十兩,得了四張方子,靠著這個,他在妙仁堂的地位一路升高。
那方子搖身一變成了他鉆研出的獨家秘方,對勞碌過度暈厥的癥狀尤為有效,這癥狀在清河鎮附近各個村子都很常見,原大夫立刻受到了很大的追捧。
他想著蘇嬌不過是浣溪村一個小丫頭,是絕沒有揭穿他的可能,然而沒想到居然在妙仁堂見到了她,她還懂醫術。
蘇嬌早想到原路會提到這件事,“看樣子,那方子原大夫用著很順手,既然賣給了你,我自然也沒打算再拿回來。”
“那么,姑娘往后最好也不要再用那方子。”
蘇嬌一愣,看著原路認真的模樣忍不住失笑出聲,“這個,恐怕恕我難以從命,該用的時候我還是得用,總不能為了區區四十兩,連人命都不要了吧?”
“你可以讓他們來找我。”
“原大夫,你不覺得這個要求太過分了?我又不是妙仁堂的人,往后也不一定會在清河鎮落腳,遇見了相似的病癥,我還讓他們來妙仁堂找你?你在開玩笑?”
“蘇姑娘,老夫希望你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可還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原路臉上的慈祥已經慢慢消失,他不可能讓一個小姑娘壞了自己的前程。
蘇嬌見他變了臉色,眉頭也皺了起來。
“原大夫,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好說話了?”
蘇嬌嘴角掛上一抹冷笑,“那么忌憚那幾張方子的來歷,看來是幫了你大忙?我的手里,可不止那些。”
她毫無畏懼地看著原路,“我能賣給你方子,就能賣給別人,能賣給你幾張,就能賣給別人幾十張,你不用懷疑我有這個能耐。”
她生平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被人威脅!
原路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明白她說的應該是真的,那些十分有效的方子還有許多?
原路的表情很快又變了一個模樣,笑意重新爬回他的臉上,“蘇姑娘許是誤會了,我只是擔心你會被有心人利用,并沒有別的意思。”
“呵,是嗎?那原大夫放心,我還沒有蠢到那個份上,若你沒別的事,我就不奉陪了。”
蘇嬌無視原路想要留住她的表情,傲然地轉身離開。
她轉過頭之后,眼里浮上點點冷意,這妙仁堂,看樣子是不能久留。
要不……她去朱瑞樟那里待些日子?他們不是朋友嘛……
……
回去了廂房,秀巧氣憤不止,臉頰都鼓了起來。
“那個什么原大夫也太過分了!我還以為他是什么正派的人,卻沒想到竟然提出那樣的要求。”
蘇嬌并沒有太大的反應,“正常,在他眼里,我們不過如同螻蟻一樣。”
身為弱女子,又孤苦伶仃,身邊連個長輩都沒有,和一個小丫頭相依為命,誰會將她放在眼里?
不過可惜了,蘇嬌可不是他想象中可以隨意踐踏的人。
“姑娘,那人以后還是會來找你的,他就是個貪得無厭的人。”
蘇嬌很高興,“你的眼光這一次看得很準呢。”
秀巧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都是姑娘教得好。”
蘇嬌嘴角微微上揚,“不過,他來找,我們未必就得見。”
蘇嬌深吸了一口藥香,嘖,可能暫時聞不到熟悉的藥香了。
第二日,朱瑞樟仍舊來找蘇嬌扎針,蘇嬌嫻熟地給他施針完畢,將銀針收好了之后,她忽然抬頭,“朱公子,上次你說可以讓我去你那兒住,如今可還方便?”
朱瑞樟正愁著該如何跟蘇嬌搭訕,又不會讓她覺得逾越,聞言眼睛一亮,“方便方便,太方便了,就怕姑娘不愿意。”
耿大夫疑惑地問,“怎么好好的要換地方,可是妙仁堂哪里招待不周?”
“那倒不是,只不過朱公子恢復得不錯,但要恢復得再快些,需要艾灸,我住過去方便一些。”
朱瑞樟哪里管是因為什么,他早在家里吹噓過,自己運氣好遇到一個小美人大夫,可他們偏不信。
這會兒蘇嬌愿意去他家里住,朱瑞樟巴不得現在就走。
“蘇姑娘,可要我讓人將你的東西拿過去?咱們什么時候走?我給你叫輛車?”
蘇嬌也沒推辭,“也行,那就走吧,我的東西并不多,讓人給我家巧兒搭把手就成。”
“好的好的,你,去跟秀巧姑娘拿東西去。”
不過一刻鐘,蘇嬌這邊就收拾完畢,然而秀巧整理好東西過來的時候,身后還跟著一個人,是原路。
他的眼睛在蘇嬌身上意味深長地停留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蘇姑娘這是要去哪兒呀?”
“我去哪兒,怎么原大夫這么感興趣嗎?”
“我與蘇姑娘怎么說也算是挺有緣分,如今還沒說上幾句話你就要離開,老夫心里很是不舍。”
“我與原大夫泛泛之交,不過是有些銀錢上的牽扯,要說是緣分也算是吧。”
耿大夫看看蘇嬌又看看原路,“銀錢上的牽扯?”
原路的表情已經有些僵硬,聞言只能勉強牽動嘴角,“呵呵,其實也沒什么,蘇姑娘還挺有趣的。”
蘇嬌笑容淺淡,“是嗎?那是原大夫還沒見過我真正有趣的樣子,不過約莫原大夫也不會想見到。”
他們兩人臉上明明都帶著笑容,氣氛卻莫名地凝滯。
耿大夫壓根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朱瑞樟卻瞧出了蘇嬌與原路之間似乎有些不太對付。
“蘇姑娘,咱們這就走吧?外面車應該也叫到了。”
蘇嬌同耿大夫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又朝著原路輕笑了一下,帶著秀巧走出了妙仁堂的大門。
“原大夫,你與蘇姑娘之間到底……”
“沒什么,一面之緣罷了,耿大夫沒事的話,我就先過去了,還有病患等著呢。”
原路敷衍地應付了耿大夫,轉過身臉色冰冷。
那個死丫頭可真是不討人喜歡,本以為她在妙仁堂的這些日子,自己可以想辦法將她手里的方子套出來,沒想到她居然這么干脆地離開了。
不過無妨,他可是知道她住在哪里的,他就不信,她能一直待在朱府!
那些方子,自己勢在必得!
……
妙仁堂到朱府并不遠,叫馬車也只是朱瑞樟表達對蘇嬌的尊重。
車里,朱瑞樟不屑地跟蘇嬌抱怨,“我是瞧不上那什么原大夫的,還不如耿大夫呢,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一下子聲望超過了耿大夫,虛偽得很。”
“聽你的口氣,你還挺替耿大夫感到可惜?”
“比起那人,耿老還真誠點……盡管醫術也不咋地。”
蘇嬌:“……”
朱瑞樟說得興致盎然,“雖然不咋地,但從前在妙仁堂,耿老也是里面的頂梁柱。”
他嘖了一聲,語氣變為了不屑,“可惜現在被原路給取代了,那些以前巴結耿老的人都去巴結了他,一個個諂媚的嘴臉,我可瞧不上。”
蘇嬌看他真情實感地吐槽,對原路不屑的白眼都要飛上天去,心里只覺得好笑。
“不過我瞧著,原大夫對朱公子你好像還挺忌憚?”
朱瑞樟胸膛一挺,“那是自然,就算是妙仁堂的掌柜,在我面前也得規規矩矩的,我朱家在清河鎮好歹也算有點地位。”
“那可真是……厲害了。”
蘇嬌笑瞇瞇地稱贊,眼里一抹亮光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