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南扭頭看著她, 好久都不見人轉回來, 于是故意湊近問了一句：“這么捂著不悶嗎？”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廓上，癢得戚昕然下意識就轉過臉想避開。

不料避開了那道熱氣，卻沒能避開某人偷親上來的唇。

“唔。”

就一下。

退開的時候被她瞪了一眼，魏南不以為意地勾著唇笑：“而且快半個月沒見了, 你不想我嗎？”

“不想。”戚昕然答得飛快。

“可是我想你。”魏南低頭又親了她一下，“想得都吃不下飯了。”

“……騙人。”她才不信。

魏南不置可否地輕笑，單臂撐著上身看她, 肩背拉出的肌肉線條精壯結實, 好看得誘人。

“你連騙騙我都不肯。”他故作委屈道。

說完又看了她好一會兒，可惜都沒等到她開口說句騙人的話，只好笑著別開臉，準備起身把地上的狼藉收拾掉。

然而沒有成功。

背后忽然貼上來一個人，暖和柔軟, 白嫩嫩的兩條手臂環在了他的腰間, 讓他想走也走不動。

“我也，挺想你的。”她支支吾吾道，“……不是騙人。”

想啊。

怎么會不想？

從上飛機就開始想，想了整整11天。

直到此時看見他就在眼前，能碰到、親到、感受得到, 才覺得懸空的心終于落了地。

只是不習慣說出口而已。

但既然他那么想聽，她就努力學著表達。

以后的日子還很長，總會慢慢習慣的。

“嗯，知道了。”魏南前半句還含著笑意, 后半句就變成了壓抑，“不過你這樣讓我有點兒想犯.罪啊。”

“？？？”戚昕然本來還想煽兩句情的，被他一提醒才發現自己被子掉了，衣服沒穿，就這么光.溜溜地抱上去了……立馬扯過被子往胸前一擋，然后抬腳把某人狠狠踹下了床，“滾！！！”

“哎哎，剛誰說想我的啊。”

“你他媽閉嘴！”

……

等某人下樓之后，戚昕然在床上又窩了會兒，估計是昨晚沒睡好，裹著暖烘烘的被窩沒多久就睡著了。

再醒來時，房間已經恢復了原樣，在樓下邊脫邊丟的幾件衣服也都被撿回來，搭在了她床邊的椅子上，還有特地放在最上面方便她拿的bra……

咳，就是人不知道去哪兒了。

戚昕然掀開被子下床，穿好衣服，一出房間就聞到廚房飄來的香味兒，想起自己早上熱的那鍋炒飯還在里頭放著呢，趕緊趿著拖鞋蹬蹬蹬地跑下樓去看。

“起來了？”魏南拿著鍋鏟在炒東西，旁邊還煮了開水，聽見后面的聲響回頭看了一眼，笑笑說，“睡得跟豬一樣。”

“呸，你才豬。”戚昕然看了看流理臺上擺的盤子，都是火鍋食材，葷素兼備，“你出去買菜了啊？”

“沒有，外面冷死了誰出去。”魏南掀了鍋蓋往里面加了火鍋底料，“都是冰箱里放的，你不知道？”

“……”她又不負責做飯，哪會看過，“哦。”

“這些先端出去，等湯底好了就能開吃。”魏南隨手指了指，吩咐她幫忙。

“對不起，豬是只吃不干活的。”戚昕然哼了一聲。

“我豬我豬，您請把東西端出去吧，謝謝。”魏南無奈地哄著。

“好的。”戚昕然抿唇偷笑，過去順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回頭把一盤盤東西都端出飯桌去。

明天初八就要上班，魏南訂的是同一天的機票，早上來，晚上就要走，時間緊迫外頭又冷，他倆都沒想出去玩兒，就窩在家里看看電視說說話。

說得挺多的。

從他們認識到交往，交往之后的幾個月，以及這幾天都在想的一些事。

其實真正說出口才發現，坦白問題也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難，兩個人分擔總比一個人扛著要好。

關于結婚的事，她也認真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了，有爸媽的原因在，也有她自己的考慮，在還沒完全準備好的狀態下貿然答應他的求婚，于他于自己而言都是一種不負責。

魏南尊重她的決定。

反正他都是老男人了，再等她個兩三年也沒差。

晚上8點的飛機，6點左右就要趕到機場辦托運，在那之前還得回酒店一趟拿行李。

不過魏好男友還是做完了晚飯才走，戚昕然想送送他，被他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一個大老爺們兒又沒缺胳膊少腿的，送什么啊多矯情，把自己重新裹成仿佛要去搶銀行的樣子，很堅強地獨自出了門。

等他走了之后，戚昕然一個人吃飯洗碗收拾屋子，從S市飛回G市大概要4個小時，她也不怎么困，就坐在沙發里看著電視刷著微博等他的短信。

然而，直到凌晨2點多，該來的短信還是沒有發來。

她有些不安，但又默默勸自己別多想。

說不定只是飛機延誤了還沒到，又或者是某人回家就睡忘記開機而已。

沒事的。

戚昕然打了個哈欠，起身進了浴室放好熱水，準備泡個澡然后去睡覺。

她一個人在家泡澡的時候有個習慣，要邊泡邊玩著手機，以防泡得太舒服直接睡著了，要么缺氧悶死要么滑進浴缸里淹死。

不過這大半夜的也沒什么可看，刷了一圈，最后還是回微博看搞笑視頻。

“嗡。”特別關注突然提示有新微博。

……這么晚？

戚昕然微微皺眉，點開那個分組，往下拉刷新頁面。

-@捷亞航空：3A8257S市至G市航班因機械故障緊急降落，于凌晨1時08分抵達G市，13名旅客不幸罹難，其余受傷的旅客及機組人員已送往醫院救治。

劃過屏幕的指尖驟然停住，白色的亮光打在那張漸漸凝固的臉上。

航班號……航班號！

她立刻去航空公司的官網查了這個航班的信息。

起飛時間是8點。

僅此一班。

浴缸內的水依舊溫熱，戚昕然卻有種掉入冰窟的感覺。

腦子里第一反應就是給他打電話。

關機。

關機。

還是關機。

……

“啊嚏！啊嚏！”

戚昕然恍惚地回過神，才驚覺浴缸的水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涼透了，站起來差點兒摔在浴缸邊——兩條腿全麻了，手機也砸到地上飛出去老遠，她趕緊穿好浴袍過去把手機撿起來，擦干屏幕上的水。

然后訂了一張最快出發的從S市去G市的機票。

點下確認時，她的手指都在抖。

早上6點半的飛機。

近4小時的飛行。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的，只知道一下飛機立刻給魏南打電話。

依舊關機。

打給航空公司的客服一直占線，估計其他家屬也都急得滿頭冒煙。

官博上沒公布傷亡名單，也沒通報其他的后續情況。

說傷員已經送院救治的微博里也沒寫明是哪家醫院。

……人在哪兒？

她到底該去哪里找他？

戚昕然拖著行李箱，獨自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里，仿佛有什么把她隔絕開了一樣，既聽不見聲音也看不清楚東西，只余下無邊的恐懼將她一點點吞噬。

心頭涼得仿佛結了冰，狠狠扎進她的血肉里，痛得哭不出聲。

哭……

她竟然會產生想哭的念頭。

多少年不曾有過的感覺，連失戀買醉的那個晚上，她也沒流一滴眼淚。

因為知道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這個道理誰都明白的。

可只要一想到他，想到他可能會出事，甚至可能……

她還不敢往下想，淚水就填滿了整個眼眶。

難以相信。

直到這一刻她才看清楚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

早已不只是單純的喜歡了。

她舍不得他離開，想要和他永遠在一起。

無論現在，或是未來。

因為——

“女士您好，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熟悉的溫柔男聲在頭頂響起。

“……”戚昕然被這個聲音拉回了現實，好幾秒才茫然地抬起頭，看向來人，“啊，不需……”

播報航班信息的廣播，匆匆走過身側的旅客。

原本死寂的世界在她看清這人是誰的瞬間又變得鮮活起來了。

“魏南你個混蛋怎么在這兒啊。”

——這句話只來得及說第一個字，甚至連聲音都沒發出來就做了個口型，她那攢在眼眶里的淚就倏地全流下來了。

真的，都不像決堤了，簡直是海嘯。

鼻子酸得跟淹在醋罐里似的，止都止不住，開口也說不出半個字，喉嚨里都是嗚咽的聲音。

太丟人了。

她一頭扎進這個男人的懷里，抱住就不肯撒手了，埋在他胸膛上狠狠地哭了個夠。

“哎，你……”魏南被她勒得腰疼，低頭看見她肩膀都在抖，明顯在哭，心里真是又甜又無奈，只得抬手把這個大哭包緊緊摟住，轉頭沖后面那些還在看熱鬧的八卦同事使眼色，“走走走，都給我干活兒去。”

是，干活兒。

說來也算他運氣好，從戚家出來以后上了輛出租車要去酒店，結果司機聽錯地方繞遠路去了酒店的另一家分店，最后回到原來酒店拿上東西再去機場已經趕不及了，他就打電話把機票改簽成下一趟航班，無意中避開了這次的事故。

當時本來想跟她說一聲的，到機場太困不小心睡了一覺，再醒來的時候已經通知登機了，他電沒充上，于是就維持著關機狀態上了飛機。

凌晨3點多到的G市，一下機就聽說他們公司的飛機出事了，人手不夠，急召在G市機場且無航班的空乘人員去幫忙，他被自家頭兒逮個正著，丟下行李換了身制服就上陣了，又跟著傷員去醫院又要排個人信息給他們登記住院，忙得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哪還記得去給手機充電開機呢。

“……那你現在忙完了？”戚昕然問。

她哭過之后帶了點兒鼻音，說話甕聲甕氣的，有一種憨軟的可愛。

魏先生很喜歡并表示以后要想辦法讓媳婦兒多哭哭（×）。

當然不能是傷心哭，太耗精力了，哭得他心肝兒疼。

不過等魏南看見自己制服上那一塊濕噠噠的痕跡……頓時覺得什么都不可愛了。

“忙完了你也不能這么對我啊。”魏先生很委屈，“我下午還要出航班的。”

“行行行我幫你洗。”戚昕然沒好氣地捶他，“你還有第二套的吧？”

“有，在家里。”魏南嘿嘿一笑，“媳婦兒對我真好。”

“誰答應當你媳婦兒了。”

“什么？除了我你還想當誰媳婦兒！”

“你這人啊……是不是太隨便了？”她好笑地戳著他的胸膛，“都沒問過我愛不愛你，就決定要娶我？”

“那你愛不愛我？”魏南低頭笑著問她。

戚昕然也勾起唇角，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伸臂勾住他的脖子親了上去。

“嗯。”她說，“我愛你。”

可以為你哭，為你笑。

替你擔驚受怕，卻還舍不得罵你。

從今往后只想和你在一起。

永遠地。

——因為我愛你。

機場里的人們來去匆匆，沒有誰會留意這對相擁的情侶。

也沒有誰會聽到，那男人湊近她的耳畔，低低地說了句什么。

“我早就知道了，笨蛋。”

“你……什么時候？”

“看見你哭的時候。”

“哼，知道了你還問？！”

“不是你讓我問的嘛，我是給你面子才……哎哎別，公眾場合你注意點兒影響！”

“注意個屁！”

戚昕然捏著拳頭捶下去，被魏南牢牢地握在了手心里。

銀色手鏈依舊圈在她的腕上，星石微微晃著，折射出細碎的耀眼亮光。

“別動。”魏南說。

“……哼。”她于是松了拳頭，看他還耍什么花樣。

然后就看著某人拉起她的左手，在那無名指上套了個冰冰涼涼的東西。

“魏先生，你這是耍賴啊。”戚昕然瞇了瞇眼，看著手上的戒指說，“我還沒答應你呢。”

“那也先戴著，免得成天有師弟想拐你走。”魏南小氣巴拉地哼了一聲，“等你畢業之后，我再正式求婚。”

“哦。”戚昕然挑眉，“要是我還不答應呢？”

“那就再求，每年求一次，”他說，“求到你答應為止。”

“你說的哦。”她抿著唇角笑，“以后別不認。”

“放一百個心。”魏南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地握著，“走吧，回家了。”

“好。”

“我好像還有句話忘了說。”

“什么話？”

“我也愛你。”

“……嗯，知道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