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換一個也成。”葉凝汐淡淡掃過臺上，視線旋即又落在陸靳笙那張笑臉上，“你斷一條腿，或者胳膊，把這些年吃宮家的東西都吐出來，其他的不管你做過什么，咱們倆這事，就算結了。”
陸靳笙一怔。
不是沒有預想過她的態度和行動。
千種萬種謀算，到頭來不過就是你死我活的結果。
卻單單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句來。
這短短的時間里，她已經是第三次讓他驚訝了。
他提出毀了宮家的時候，她無所謂的說好。
他問她我們是青梅竹馬的時候，她回你是紅顏禍水。
現在，她竟然說，兩個人之間的恩怨，就這么算了？
十年的欺騙，害得宮家沒落，死了那么多人。
只要這么點代價，就算了？
陸靳笙一瞬不瞬的盯住她，才短短幾天的時間，他竟然就開始看不透她了。
是因為記憶消失了，于是連帶著那些激烈的感情也跟著一起消磨殆盡了嗎？
還是……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陸靳笙抿緊了嘴唇，“你不恨我？”
是因為那十年的陪伴？十年的感情？
這感覺讓他驀地想起三年前。
那一刀，絕不是失誤。她明明可以殺了他。
但卻沒有。
她，心軟了。
這一次呢，也是嗎？
胸腔里，仿佛被什么瞬間燙了一下。他薄情寡性，卻獨獨對她，是那么一點不同的。
葉凝汐有些訝異的楞了一下，“我為什么要恨你？”
陸靳笙眸子陡然一亮。
“我又不認識你。”她無所謂的攤開手。
我又……不認識你。
她剛剛說了什么？
陸靳笙真想直接揭穿她這種拙劣到連小孩子都騙不過的謊言，可觸及她眼神的一瞬，卻又陡然頓住。
她就這么看著他，眸底是寡淡的平靜。
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都是不重要、無所謂的漫不經心。
“這只是一個命令而已，”她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頭，“就像電腦啟動鍵一樣，按一下，咻，開了。你按了這個按鈕，我就執行對應的命令。陸靳笙、李靳笙、張靳笙，誰按都沒區別。”
有那么一瞬間，陸靳笙甚至有點跟不上她的思路。
但有一點，他聽明白了。
那就是，與他那自以為是的狗屁感情，根本沒有一毛錢關系。
今天，誰坐在這里，她都會擺出一模一樣的條件。
呵。
所以，她對他，毫無感情是嗎？
得不到愛，甚至連恨都沒有。
她想說的總結為一句話就是，他陸靳笙對她來說不過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陌生人？！
陸靳笙眸光慢慢轉冷，可仍是下意識的去問，“怎么，這么怕我傷了陸靳南？”
“怕？”葉凝汐偏了偏頭，像在看一個智障，她為什么要害怕？她有哪里表現出害怕這種情緒了嗎？還是什么舉動讓他誤會的以為她在害怕？“保護他，是我必須要做的事。”
她覺得自己這個回答已經相當誠懇了，也表達的相當明確。這和那個開機命令并沒有什么區別，在她看來都只是預裝命令而已。
現在，她想嘗試一下用最簡單最快捷且損失最小的方式，來做完這件事。
必須要做的事？陸靳笙臉上的笑終于開始一寸寸龜裂，“為了他，你可以做到這個地步？”
在他看來，在經歷那么多痛苦之后，甚至冒著損失宮家的巨大風險的情況下，她竟然可以退后妥協，這一切無疑都是為了陸靳南。
可惜，這種嘗試似乎是失敗了。葉凝汐慢慢垂下眸子，懶得再去看那張近乎扭曲的臉，做出最后的陳述，“這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至于影子。”
說到這里，她頓了一下，“她必須得死。”
“呵……”從喉嚨里發生一聲嘶啞的冷笑，陸靳笙死死盯住她。殘存的理智，截住了已經在嘴邊的話。因為是影子動手殺了陸政廷，她必須給陸靳南一個交代是嗎？
視線掃過他捏緊成拳的手，葉凝汐淡淡開口，“陸……”
她頓了一下，“陸靳笙是吧。”
陸靳笙的手指微微一顫，旋即又握緊。如果她是在故意挑釁他，那么很好，她成功了！
“這么說吧。”葉凝汐卻毫無自覺，抬眸看涼涼看著他，“我真是已經膩煩了你們這些人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做什么，今天如果不是因為他，我根本就不想再見你。”
她的意思是，你也好，那個叫陸靳南的也好，真的，真的很煩。
這里的每一個人，一個兩個似乎都想盯著她控制她的行動，就不能安安靜靜的統統消停一會兒嗎，要死也麻煩往邊上死一死，在她看不見聽不見不知道的地方那真是最好不過了。
這樣，頭就不會痛了。
她知道自己不太正常，腦子里除了填鴨一樣灌進去的那些信息，其余都是空白疏離的。
但這并不影響她思考，在剛剛短暫的對質里，她就已經抓住并且明白了重點，自己這幅樣子，應該和這幾個要么事兒逼要么婊值max要么斯文敗類要么不假辭色的男男女女脫不了關系。
而偏偏，她似乎違背不了腦子里那個該死的“開機指令”。
所以……
“跟你多呆一秒鐘，我都控制不住的想要殺了你，一了百了。”她指節扣動著桌面，但偏偏不可以，這與保護陸靳南的初衷相違背。真是該死！“所以，我的提議，請你認真考慮一下。”
她臉上那種表情，說來的每一句話，都讓陸靳笙的怒火在一寸一寸掙脫理智，催逼著他立刻抓住她，磋磨、蹂躪、碾碎，最后再殺了她！
“因為我是他哥哥，所以，你才想了這么一出？”陸靳笙嘲諷的乜著她。
葉凝汐眨眨眼睛，終于明白了？直到這一刻，她才終于有了第一個表情，微笑，很溫和很欣慰很放松的微笑，“對，就是這么回事！”
頓了頓，她點點頭，只要聽明白了，這事兒就好辦多了，“如果他對你沒感情，就算你是他爹，我也照殺不誤。”
陸靳笙渾身陡然一僵。
所以，她破天荒的主動求和，只是因為，她在保護陸靳南而已。
身體不能受傷。
情緒不能受傷。
心也不能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