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凝汐笑的很體貼，也很得體，“你只管查，給你的，就是你的，是留著，還是給誰，都無所謂。”
“我這人，向來拿得起放得下，真有一天，咱們對上了。”她頓了頓，還真是想了想到時候的畫面，不由得笑的更深了，“情義兩全這種事，向來就沒有。就各憑本事吧。”
陸靳南有些陌生的看著她。
他現在還不太明白，半天的時間里，一個人怎么會變得這樣冷漠。
又或者，這種變化，早已經不是一蹴而就。
“當然，你要是跟了我，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你。”葉凝汐又開口了，“我不是小氣人。”
她倒是……大大方方，一點都不介懷？
陸靳南嘴角有點抽搐。那剛才，是誰一個不舒心就翻臉不認人說‘用不著陪睡’來著？
可他沒什么心情來糾結這些。
甚至，連糾結他和葉凝汐的關系都顯得有心無力。
如果，如果一切都如他猜測懷疑的，那……接下來該怎么辦？
這是比當初得知她殺了陸靳笙更加難以抉擇的。
看出來他沒心思再聊下去，葉凝汐自己也覺得沒什么可說的了。
直接打開門出去了。
林川猶豫著看了陸靳南一眼，也邁開步子。
“林川。”陸靳南突然叫住他，頓了頓，才開口，“她……真的沒事嗎？”
門外的腳步聲并沒有走遠，像是慢悠悠的在晃。林川甚至能夠想象的出來，她閑適的走出幾步之后，就會斜倚在墻上，微微低下頭，笑。以往的葉凝汐其實是有點不茍言笑的。但大小姐不一樣，她很喜歡笑。
她，在等自己呢。
林川唇角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有事嗎？
對陸靳南來說，有。
但對他，對他們來說，沒有。
“陸先生，先想想自己的家事吧。”林川提醒，這話沒有嘲諷，也沒有敵意。這樣的大小姐可不比葉凝汐有耐心，“大小姐的脾氣不大好。”
說到這里，頓了頓，其實他想說挺惡劣挺壞的。
門口哐當一聲。
抬頭看過去的時候，葉凝汐已經靠在門框一邊，一條腿橫到另一邊門框上，似笑非笑的看向林川，話卻是對陸靳南說的，“我覺得吧，你比我事兒大。”
林川激靈靈得縮了下脖子，他剛才那句形容應該挺含蓄的吧。怎么還遭了這么一記眼神……
“男人別這么雞婆，我不喜歡。”葉凝汐不咸不淡的丟下一句，轉而看向林川，“打算留下跟他搞基？”
兩人出了門，許久林川才猶豫著小聲去問，“咱們去哪？”
“蕭凌陪他那個小媳婦呢？”葉凝汐瞥了眼言不由衷的林川。
這會兒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蕭凌自然是與陸倩在一間房里的。兩人說的都是廢話而已。
左右，他也憋不住，她等著他問就行了。
果然，下一句就是了。林川抿了抿唇，“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之前看她的意思，一直是瞞著陸靳笙這件事的。今天幾乎算是挑明了。
“僵局要破了。”葉凝汐唇角勾了勾，又補上一句事實，“我的時間不多了。”
林川眸色微微一暗，“你……”
“應該撐不到一個月了。”她無所謂的笑了笑，手指點著自己的頭。
“那……你什么打算？”
“用不著套我的話，”她突然側眸看他，“有些事，不是你應該知道的。”
記憶惡化的厲害，但很顯然，并沒有影響到她主要計劃。也包括，她不打算和盤托出這一點。
“你在門口等。”
不知不覺已經跟到陸老爺子的房門口。林川微微一愣，不是去找蕭凌的？
再想問，門卻已經關上了。
“你終于來了。”
這么晚見到有人來，尤其還是她來，陸政廷卻一點都沒有意外，反倒好像是一直在等她一樣。
“忙完了？”他躺在床上，手臂上還掛著吊針，臉色顯得蒼白而病態。
“嗯。”葉凝汐走到床前坐下來，專注的看了老人片刻，“病情，惡化了？”
陸政廷無奈的笑了一下，“癌細胞擴散了。”
“嗯。”她拿起果盤里的蘋果和刀子，開始削。
刀在她手里很靈巧，果皮薄而不斷。
一時間沉默下來。
陸政廷看著她手上利落的刀，總感覺，今晚的葉凝汐有些不同。
或者說，現在坐在這里的，不是葉凝汐。而是……他恍然想起當初那個跟在老夫人身邊女孩。
微笑著與他打招呼。卻掩不住渾身的血腥戾氣與眼角眉梢的張揚乖僻。像只蟄伏了獠牙與利爪的獸，只余一抹看似無害的溫順與靈動。
思緒飄的有些遠，直到聽到她似是不經意的問話，“還有多久？”
“一兩個月吧。”陸政廷的聲音倒是平靜，“以后，你和靳南要好好的……”
她切下一小塊果肉就著刀扎起來，自顧自的吃下去，這才緩緩抬眸，看著老人，“我病了，時間不多了。”
還在囑咐瑣事的陸政廷聲音陡然頓住，有點僵硬的轉頭，一貫深沉平靜的眼睛終于有了絲波動，這波動慢慢擴大，最后演變成幾乎震顫的不可置信，“你說什么？”
“別像看死人一樣看著我，真不禮貌。”葉凝汐笑出聲來，“死不了，但也和廢人沒什么兩樣了。”
“我來，也不是打算跟你惺惺相惜探討病情的。”她頓了頓，“陸爺爺。”
將那只蘋果穩穩放下，她才開口，“計劃有變，之前你想做的停下來。現在開始，按我說的做。”
話剛落，床的另一邊看不見的地方突然傳來啪嗒一聲。
緊接著一個小男孩踉蹌著站起來，睡眼惺忪的，手里還拿著一塊積木。
剛剛，大概是昏昏欲睡的在玩呢。
葉凝汐看著眼前的孩子，終于在最近幾天更新的資料里找到了有關這孩子的一切。
然后，她笑了，笑著看向陸政廷，意味深長，“真是個……不錯的籌碼啊。”
對陸子漠的態度，前后截然相反。這一刻，陸政廷終于意識到，眼前的女人，的確不再是葉凝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