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定的倉促,時間緊巴緊巴的。
但只要有錢,倒也沒什么是辦不成的。
定的時候還有三天,這才過了一天,就已經初見排場了。
按照陸靳南的意思,他是沒打算大辦的,一方面考慮到那丫頭整天像個遠嫁蠻夷葛爾丹的委屈公主似的,保不齊要鬧出什么幺蛾子,來一出抵死不從也不是不可能。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安全。
可葉凝汐卻好像壓根沒把他的考慮當回事,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就好像,藏在暗處的冷箭瞄準的不是她一樣。
又或者,她是在等,更甚,她是故意在做給人看。如果把這話直白的翻譯過來,那就是一句:有本事,放馬過來!
那囂張的樣子,亦如她現在。
露天場地周圍人人都在忙活,燈光,攝像,擺桌,香檳塔……
而她,也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張藤椅,就這么突兀的躺在里面,整個人放松而慵懶,陽光逼人,她半瞇著眼睛,看人來來往往。
陸靳南撥動輪椅過去,居高臨下,她睫毛很長,又很翹,睫根水潤潤的。但臉色依舊透著幾分蒼白。
昨晚,她照例是驚醒的,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黑暗中輕輕下床,打開手機,坐在沙發里很久。
中途,她沉默著將電話放在耳邊。只聽不說。微光中的表情卻再沒有前一次的冷,她面無表情中乍得默然而笑,那笑里透著令人陌生的……妖氣。至少,黑暗中的陸靳南是這樣認為的。
然后,她慢慢起身走進浴室,在門關嚴的一瞬間,他聽到了一個她模糊的一句話,說的是:“阿笙,你是不是愛上我了,嗯?”
聲音很低,但,她的語氣卻極盡輕挑,似笑非笑,像是變了一個人。
陸靳南的第一反應是,這還是葉凝汐嗎?
緊跟著,她剛才那句話就像石頭一樣,一塊塊砸在她心口上。
阿笙。
阿笙。
那是,陸靳笙?!
她整夜整夜不睡覺,就是為了……跟一個死人說話?
有那么一瞬間,躺在床上的陸靳南只覺得渾身都是一冷,慎人的冷。
“這么上心,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結婚的是你呢?”收回思緒,陸靳南開口。
葉凝汐笑了,指了指周圍干勁十足的工作人員,“原來婚禮是這樣的!
她說的無意,他卻心里一緊,想到的是,都說婚禮是每個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她卻沒有。
哪怕是婚姻本身,也處處透著心機詭詐仇恨謀算。
與他也好,與白夜的婚約也好,多少都透著幾分薄涼。
不知哪來的想法,鬼使神差的他突然就開口問了一句,“想要一個嗎?”
葉凝汐怔了怔,抬眸看了他片刻,最后淡淡一笑,很柔和,很溫暖,也很肯定,“不想。”
這答案就好像是她早已做好的決定,他下意識的一問,她回答的不容置喙。
“收購葉氏,PG更進一步,感覺怎么樣?”很顯然,她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陸靳南眉頭微動,深深看她一樣,“如坐針氈!
這急功近利的計劃,吞下去容易,但消化需要時間。
她輕笑出聲,坐起身。
還以為她要起來了,結果頭一歪,轉了個方向,很自然的靠在他膝蓋上,覆上他的手。
他的手修長寬厚、溫暖,帶著薄繭。
她的手纖細白皙,不似平常女生會留長些還會做個美甲,橢圓的指尖干干凈凈的,平滑齊整。保養的卻很好,有功夫還玩槍,卻很軟。
又或者是落在他手上,才變得柔軟。
“這些對你來說不是什么難事!彼f,“又有蕭凌和林川在,你安心養傷就好。你動動嘴,該做什么交給他們!
自打他答應配合,她就一副俗事勿擾的模樣,這一句話,安排的頭頭是道,倒是一點沒她什么事了。
似乎是明白他在想什么,她眨眨眼睛,眸子里透出狡黠,“我這不是病著嘛。”
陸靳南差點氣笑了,“我好像也是深受重傷吧?”
“我是精神病,你是嗎?”她抬眸。
“……”陸靳南擰眉看了她半晌,怎么覺得她有哪里不對勁。視線里,她長發柔順的披散開,陽光灑下,斑駁的落在她精致的臉上,清淺的疲憊還在,蒼白也還在……
再看她眉眼間薄薄的弧度,陸靳南終于明白哪里不對了,她笑得太扎眼,也太淡定,在這暗流洶涌的時刻,透著一股子冷漠乖戾的妖氣,好像每過一天,就重一分。
像個即將破封的女妖。
“說說你和陸靳笙的事吧!标懡贤蝗婚_口,昨晚的事,之后他沒提也沒問,她不會說。
“說什么?”她挑了挑眉,慵懶的在他腿上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很不以為意的樣子。
這和她以往的態度,不大一樣。
陸靳南想了想,其實自己也和以往不大一樣了。
陸靳笙這三個字,從前,總會讓他們心上一重。
現在,他語氣雖沉,但竟然能和她平和的坐在這里聊天。
而她,看上去顯然比他更重拿輕放。
連語氣都顯得極為隨意。
“說說,你們第一次見面。”他慢慢開口,談不上試探。但現在所有線索都失了頭緒,想要在迷宮里找到出路,也只能從從開始整理了。
葉凝汐似乎也知道他在摸索什么,正好,她也有目的。
記憶像是被狗啃了,鋸齒般的有一塊沒一塊的,她想了想,“第一次見面,是在……”
“在法國。”這已經是她能想起來的最早的一次了,“你知道那時候我媽媽她……”
葉凝汐頓了頓,“射擊場里,我在練槍,他突然沖過來,撲倒我。”
“發生了什么?”陸靳南擰眉。
“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地上小草被她連根拔起,發出細微的莖斷聲,“槍子擦著他肩膀過的。奔著我頭來的,明擺著是想要我的命!
他的手按在她背上,微微的用力,“陸靳笙救了你,這應該給了你不錯的印象。”
葉凝汐輕笑,聲音冷漠,“你以為我是傻子,還是覺得這是在寫小說演電影?救了我,我就應該對他另眼相看?當時就算沒有他,也一樣有人悍不畏死的給我擋槍!
以她的身份,這話不夸大。他更在意的是她的態度,陸靳笙終究是走過她心的人,哪怕不愛,再談起,也不該是這個態度。起碼以往,她都多少還帶著些沉重的。
“然后呢?”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