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宮家培養出來的大小姐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陸靳南一寸寸剝開胳膊上那纖細的手指，“宮淺，你憑什么指望我還能愛你？”
葉凝汐一震，想要開口，注意力卻再一次被隱沒在暗處的紅點吸引過去。掃過他身后的廳柱。
呼吸幾乎停滯，她下意識的猛地拉住要轉身走開的陸靳南。
手臂再次被掣肘，陸靳南擰眉，轉頭，“放手。”
“別動。”他眉眼間的厭惡和不耐蜇的她生疼，卻遠遠抵不過這一刻繃緊的神經。她經歷過無數次槍林彈雨，經歷過四面楚歌的兇險，卻沒有一次，像這樣駭怕，驚懼。
紅點迅速掃過阻隔在他周圍的保鏢。
“怎么，終于忍不住要用強了？”陸靳南輕笑一聲，“你且試試看，看我還會不會像剛才一樣妥協退讓。”
她瞳孔微縮，再顧不上其他，緊緊攥住他的手臂，不放分毫，“最后一次，陸靳南，你信我。”
“我給過你機會了。”陸靳南譏誚的看她一眼。
紅點已經來到他們之間的腳下。
心臟驟縮，她咬牙，“要怎么樣，你才肯聽話？”
聽話？
真不愧是宮家大小姐，哪怕是求人都是這種讓人無法接受的高高在上。就好像，她從來沒有做錯過什么，錯的只是其他人！
陸靳南瞇眸，“宮淺，現在說這種話，你不覺得難堪嗎？”
葉凝汐卻已經顧不上他的譏諷，一瞬不瞬的盯著那不起眼卻足以致命的一點。
“再不放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耳邊，他已是怒極。
紅點，也在這一瞬間消失。
可她揪緊的心卻不敢有絲毫放松。
剛想開口，卻來不及解釋什么，那紅點又再一次出現。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信了？”
攥住他的手，慢慢放松下來。
“同一種方法，你還想用兩次？宮淺，你就算死……”感覺到她突然松開的手，陸靳南微微一怔，下一刻，所有的話已經卡在喉嚨里。
她胸口上有一點光亮。
很不起眼，隔著她另一只手端擎的酒杯，更是像是燈光折射的細芒。
可陸靳南卻知道那是什么——狙擊槍的瞄準點！
陸靳南猛的回頭，卻根本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目標，入眼的只有不知什么時候看似松散卻巧妙的散在他周圍的保鏢。
“不用找了。”耳邊，她的聲音很輕。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所以才這樣糾纏不休！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會回頭看一眼。”她坦然安靜的說完他剛剛沒有說完的話。
又兀自笑了笑，“你可以走了。”
明明是十萬火急的狀況，可她的聲音卻輕松下來，甚至帶了一絲淺笑。
陸靳南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她在救他？！
尾音一抹，她猛的推開他。
噗——
火石電光，很壓抑很細小的一聲。
淹沒在人群中，幾乎是聽不到的。
甚至一瞬間，都沒有人注意到。
卻是足可以洞穿皮肉心肺致命的子彈割裂空氣的聲響。
最后一眼，是她那張蒼白到極限的臉。
緊接著，不知是誰突然間的怒吼。
然后是，周圍驟亂的嘈雜與人影。
他們說了什么，在做什么。
葉凝汐已經無暇去想去聽。
她只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他的臉，比她還要蒼白。
不是已經推開他了嗎？
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要救她？
不是說這一次她就算是死了都不會管了嗎？
一滴。
兩滴。
然后是……很多，很多。
不是她的血，她卻連呼吸都已經停了。
“受傷了……沒有？”耳邊，陸靳南的聲音低啞呼吸急促，似是壓抑了極大的痛苦。
葉凝汐卻只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看著他，張了張嘴，想要罵他，想要大叫，想要問他傷在哪里，卻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在顫抖，抖到連話都說不出一句。
“嗯？”他低咳一聲，很快又抿緊嘴唇，卻擋不住殷紅的液體抹溢出嘴角。
葉凝汐仍是顫抖的看著他，直到他再問才呆滯的搖頭。
“嗯。”他聲音愈發低啞下去。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卻還是抖不成聲，“為，為什么？”
為什么，不走？
為什么，要救她？
為什么，那么傻？
“我……很……生氣。”他眉頭擰緊，呼吸更加急促，抱著她的手臂卻死緊。
勒得她生生的痛，卻抵不過那種從骨頭里蠕爬出來的如蛆附骨的恐懼。
他的胸口緊貼著她，濡濕了她的衣裙。
環在他背后的手，甚至也抹得到溫熱涌出的液體。
那么多，那么多的血。
貫穿傷，在胸口。
這傷，很重，很重。
足可以要了他的命。
感覺到生機的湮滅，她幾乎是本能的抱緊他。
想要堵住那該死的傷口，想要阻止開閘一樣的血流，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這一刻，就好像回到當年，媽媽在她面前倒下去時一樣。
滿眼的猩紅，卻，什么都做不了。
無論是年幼的她，還是如今高高在上的宮家主人。
她可以不讓人活，卻阻止不了人死。
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抱緊他，她真的，真的不知道自己還可以、還能做什么……
腦子里一瞬間閃過無數畫面，又突然消失。
繃緊的神經像被什么尖銳割據撕扯一根根繃斷。
她和他生活在一起的畫面，她和他吵架的畫面，她和他……有什么在迅速流逝，像生命一樣。
“對不起，對不起，”她下意識的貼近他冰涼的臉，“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騙你，不該利用你的感情，不該……”
微冷的手指點住她顫抖的嘴唇，“噓……沒事……沒事……”
怎么會沒事！
有個聲音在腦子里歇斯底里的尖叫，她瞳孔散亂無神。
陸靳南擰眉，扳住她的臉，強迫她鎮定下來，“葉凝汐！你冷靜點！”
冷靜？
她為什么要冷靜？
冷靜有什么用？
葉凝汐……是誰？
她空洞的眨眨眼睛，毫無意識的看著他，一字一頓，“我要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