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少應該知道,這地方,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葉凝汐抿抿唇,“加上我的身體緣故,才會發生昨天那樣的事。”
“不是有林川在嗎?再說,你也不會讓我死的,對嗎?”她歪頭笑著去看他,卻發現陸靳南只是沉沉的看著自己。
那樣專注的眼神,是她從前夢寐以求的。
可現在,真的得到了。
她卻直覺喉嚨苦澀,心里發擰,“林川會安排我接下來的治療,他說……”
腦子里,林川那句話,就好像是一個魔咒,“趁著還記得,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趁著,還記得。
她,不會再好了。或許,比那還要更壞一些。
林川沒有再說。
她也沒有去細問。
因為,害怕。
無論是手段凌厲的葉凝汐,還是高高在上的宮淺,這一刻,都是害怕的。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以這樣軟弱的方式輸給自己,連掙扎都無從談起。
“雖然有些麻煩,但他說,能治好。”她再一次朝他笑起來,有點沒心沒肺的樣子。
至少,現在是快樂的。
不是嗎?
這一次圓桌會議,又會發生什么?誰也不知道。
或許,她會死。或許,她能贏。
可有一點,毫無疑問,這場仗,已經提前開始,在她的預料之中,也或敵或友的迫不及待之下,甚至還有陸靳南的推波助瀾,朝著一個全然脫離她計劃的方向前進。
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這之后,也再不會有安寧之日。
就像林川說的,趁著記得,做些自己想做的。
這也是為什么,在他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她雖然害怕他生氣,可也很快就坦然接受,無論他什么樣,或者愿不愿意,她還是會竭盡全力去對他。遵守承諾。
想了想,她站起來。
可腳還沒落地,耳邊就傳來他一聲低斥,“穿鞋。”
葉凝汐一怔,笑得更加開心,反而探下地面,跳了兩下,就光著腳踩上他的皮鞋,輕輕抱住他,“我們出去走走吧?”
陸靳南抿白了唇角,“我還沒問完。”
“可是我不想回答了,”她掛在他身上,踮腳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一只手慢慢的搖他,聲音里帶著幾分繾綣的郁悶,“回去你之后,你去問林川。現在,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陸靳南一怔,“葉凝汐,你這是在耍賴?”
這話一出,就連她自己也是一愣,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呆呆看著他,“什么是,耍賴?”
他輕笑一聲,神色里的凝重被她這有些蠢的問題刷淡了不少,“我理解的是,你在跟我撒嬌。”
撒嬌?
撒嬌!
葉凝汐腦子嗡了嗡,沒錯,這的確是。
她還不至于變態到連這種經歷都從來沒有過。
媽媽還在的時候,她是會的。
膩在她懷里,不想學習的時候。不想吃胡蘿卜的時候。不想要離開她身邊的時候……只是,太久遠,太稀少,到后來,已經再沒有人可以給她這樣的安穩,讓她不自覺的去做這種事。宮淺的身份,更加不需要也不允許她做出這種事……
現在,她的生命里又重新有了這樣一個人。
可以讓她暫時忘掉自己是誰,忘掉肩膀上的責任,忘掉所有的負擔,只是循著溫暖,循著本能,逃避不喜歡的,討要喜歡的,而已。
唇角漫開一抹笑,她又想到了剛才他那些霸道野蠻的要求,那笑容的弧度又不自覺的挑高了幾分,語氣里匿了幾分乖順的討好,“媽媽過世之后,你是第一個。”
陸靳南一怔,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隨即將她抱回到座位上,“最后一個,然后,我們就出去。”
他頓了頓,“從什么時候開始,你意識到,自己病了?”
她一怔,有些不明白,他問這些問題的意義。
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又有什么用。
左右,知道了,就是知道了。
早晚,都是一樣的無能為力。
“葉凝汐。”看出她表情里的不甚在意,陸靳南聲音微沉,居高臨下看著她,那模樣,很像一個大家長。她或許不明白,可對他來說,卻很重要。
知道他又要生氣了,她才終于開始仔細去想。
事實上,不想回答,不過是因為,她不愿意去想細節。
因為,一切都開始在不知不覺之間,或多或少開始變得模糊。
她越是沉默,陸靳南一顆心就越是發緊。
那雙眸子里的迷茫,再明顯不過。
她,連這……都不記得了?
這么重要的事,都不記得了?
“嗯……那個什么,叫什么露露的懷孕找上門的那天。”葉凝汐突然開口。
“白露露。”陸靳南一字一頓,心里終于算是輸出一口氣,或許,真如她說的,并沒有嚴重到那個地步。
這個念頭還沒等放下,下一瞬,陸靳南的身子就陡然一僵。
也就是那一天,她一反常態的,答應了離婚。
而他說了什么?
腦子里碾過當初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
“還有一百天,就是我們結婚三周年。”
“你還指望著,我能跟你一起過周年?”
“一百天,如果,你還,執意離婚……我會簽字”
“PG項目三個月后進場,那項目有一半都是你在負責,你倒是會給自己加籌碼!怎么,到時候,打算用項目交換,讓我放你一條生路?”
字字句句,當時,剛知道了自己生病的消息,又聽到這些話,她該有多難受?這一刻,扎在他心里就有多痛楚。
臉色一瞬間有些陰沉的微白,他都,干了什么……
她早已經顯露出端倪。卻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因為懷疑,因為置氣,因為一些毫無理由的怨懟忽略掉了。
“當時,你怎么,不說。”陸靳南深吸口氣,身側的手,甚至有些無力的顫抖。
葉凝汐一怔,微微垂眸,“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有什么好說的。”
“呵……”陸靳南突然自嘲一笑,眸色沾墨一般黑的極深極沉,“她從一開始就說過,陸靳笙的事,你忘了。”
葉凝汐微微一顫。
他喉嚨低啞,語氣里帶了幾分難以抑制的艱澀,“可當時,我說,‘這種話,誰信?葉凝汐,你這樣,讓人很惡心,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