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凝汐怔怔看著緊緊抱著自己的男人，仍是有些恍惚。

那感覺，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噩夢。

現在，夢醒了。

睜開眼，他就在身邊。

回身一步，就是懸崖大海。

往前一步，就是回去的路。

只是，這一刻，她覺得，哪里都不重要，往前又或是往后。

重要的是，有他在。

“宮淺？”見她沒有反應，只是這樣看著自己，陸靳南一顆心再一次提起來。

在最后的關頭，他終于是忍不住，沖過去抱住她。

所以，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她是好了，還是仍然在那夢魘里，他還是不確定。

這一聲“宮淺”，讓她微微一顫，有那么一瞬間，她還是本能的想要，逃避。

那夢境里的一切，再一次從記憶的深淵里攜著凌厲翻涌出來，可是這一次，卻沒有那樣的血腥和絕望。

因為，還有了他的存在。

是夢境，也是，現實。

這一次，除了陸靳笙，她還想起來了很多其他的事。

比如，當年的……計劃。

比如，白夜的作用。

甚至是，他們都不知道的蕭凌的作用。

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一切都是她三年前的安排。

不是他們在逼她，是三年前，宮淺的命令在逼她。

“對不起。”她聲音嘶啞。

這也是她打算告訴他的真相，其中至關重要的一部分。

只是，她從來沒想過，要以這種方式告訴他，這樣危險的方式。

抱著她的手臂微微緊了緊，陸靳南沒有說話。可心底里，卻遠沒有表面上這樣平靜。

天知道，在那千鈞一發之間，他連呼吸都是疼。滿眼，滿心，只剩下一個她。

只差一點，只差一點，她就跳下去了。

那一刻，他甚至腦子里都是一片空白的。

滿心只剩下一個念頭，如果，哪怕，是她跳下去了，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追下去！

萬幸，萬幸。

在她說出這一句“對不起”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他忘了這話里的含義，只剩下無盡的慶幸和狂喜。

最后的最后，他抓住她了！

“我有沒有，傷到你？”她的話里透著一絲疲憊，更多的卻是小心翼翼的緊張。

陸靳南心里一暖，更是為之一振，她好了……他的葉凝汐回來了。

“如你所見，剩下的，是宮家的事。”她抿抿唇，“你完全沒有必要把自己牽扯進來，現在走，還來得及。”

那手臂緊接著又是狠狠一緊，勒的她有些痛。

可葉凝汐卻沒有掙扎，沒有動。

她有種預感，這種擁抱，大概是有一次少一次。

現在，只剩下最后一個真相了。

最后一個，也是對他來說，最不能，接受的一個。

大概，他會后悔今天，救了自己，甚至后悔，這三年，一再容忍了她的存在。

“你……”

“閉嘴。”他打斷她，聲音帶著發悶的涼意。

這種時候，她就非得說這種話？

葉凝汐一怔，然后，就真的閉上了嘴。

她就這樣安靜下來，陸靳南反而又有些患得患失的擔心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這一刻的情緒，有些復雜，有些陌生，更有些難以捉摸的無法控制。

是生氣，是驚惑，是劫后余生的竊喜，是……

總之，那感覺，就像是偷來了什么，一不小心就要被人發現，再給搶奪回去。讓他隱隱還有種惶惑不安的恐懼。

越是安靜，就越是濃重。

自己現在，仿佛就是那個窮兇極惡的小偷，想要用人群，用嘈雜，用一切安靜以外的東西來填補這一刻的焦躁。

“說話。”陸靳南擰眉，帶著幾分不耐和無奈。

說話？她又可以說話了嗎？葉凝汐呆了呆，可是他讓她說什么？

她想了半晌，“你是不是，更討厭我了？”

“換一個。”

“我沒有故意要騙你……或者利用你什么……”她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措辭。

“我不想聽這個。”陸靳南咬牙。

他在，生氣。

到底，還是因為她的身份嗎？

“如果，你覺得，我的身份會影響到你與宮家之間的事……”她下意識的咬了咬唇，有些艱難，“我可以，走。”

走？

“走了，就可以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陸靳南沒好氣的冷笑一聲。

以她現在這樣介于影子和大小姐之前的身份，走到哪里，都不會有人放過她！

她臉色微白，顯然誤會了他的意思，聲音不由得微低，“剩下的事，我自己來處理，不會牽涉到你和陸家。”

該死的，她就不能說點別的？

她就不能，像個正常女人一樣，有點劫后余生的喜悅，或者是，柔情似水的溫情？

她是宮淺，是宮家的大小姐。她的成長和教育里，只教會了她強硬的手段和精密的算計，這樣情緒外露的表達，并不適合她，甚至不適合生存。

陸靳南明白，可這不妨礙他生氣，就是生氣！

在經歷剛才那樣的夢魘之后，是對她的生死考驗，又何嘗不是對他的心理拷問。

這一刻雜亂的情緒，不過還是源自于他自己心底的業障罷了。勿怪其他，可他還是在不經意之間，泄露給了她。

或許，人就是這樣，越是親近，就越是迫切的想要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想法。又別扭驕傲的不愿去直白的講出來，最好，最好就是讓對方無師自通的猜出來，才有一種安心愜意的滿足。

可你若真的全猜出來，又不行。會讓人不舒服，會讓人有種被扒光的難堪。要撿著能說的去說，能了解的去了解，能被接受的去表達。

陸靳南想了想，自己都覺得無比矯情。

其實想想，誰又不是俗人呢。

更何況，是面對這樣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女人。

聰明睿智的她，可以步步為營。

冷酷無情的她，可以刀刀見血。

可偏偏，到了他面前，她就像個說話都不利索的小結巴。一個謊話連篇的小騙子。又是一個尋釁滋事的惹事精。還是一個沾花惹草的小惡魔。

“我就不該，讓你出云城！”他惡狠狠的開口。剛放出來，她就給他惹了一堆麻煩，還有，一堆男人！

他是后悔了，還是更生氣了？

葉凝汐有些懵，有些不知所措的惶惑，微微抬眸，仰頭看著他，“你要再把我關起來嗎？”

關？

把傳說中這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宮家大小姐關起來？

陸靳南臉上有些說不出的古怪，可下一瞬，卻無比霸道的捏緊她的肩膀，惡意橫生，“不僅要關起來，還要嚴刑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