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凝汐眸子微微一亮。

“和你一起找到證據，把整件事查清楚。”陸靳南認真的看著她。他們之間有太多秘密，太多隔閡，只有真相大白，他才能放下芥蒂全心全意。

眸底，那抹光芒漸漸暗淡下去。葉凝汐揚眉笑出一抹微涼，“如果，那份證據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呢？”

她明白他的芥蒂，可，這生活，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嗎？

追根究底，真的就能解決一切嗎？

無論是從前或者現在，她掌握了宮家最多的秘密，知道了最多的底細和真相。可最終，到這一步，她又能怎么樣呢？

那份證據里，是陸靳笙犯下所有的罪證，保留一份希冀和憧憬不好嗎？一定要經歷幻滅，才能學會放手嗎？

“如果是你是我，你怎么做？”陸靳南眉頭微凝，直覺她這句話諱莫如深，不是他想要的，又是什么？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嗎？

葉凝汐怔了怔，突然輕笑出聲，有些無奈，“大概，和你選的一樣。”

頓了頓，她視線放遠，天邊的黑夜逐漸退去和身邊霓虹點點熄滅，“這件事不算，還有嗎？”

陸靳南抿抿唇，終于緩緩開口，“還有的話，就是讓你睡覺。”中間一共睡過兩個小時，她卻一直在找事情做，沒有絲毫休息的意思。

“這個提議不錯，”葉凝汐眨眨眼睛。

陸靳南挑眉，“回酒店？”

“可你，還欠我一件事。”葉凝汐揉揉熬的有些生疼的腦袋，“做完，我們就回酒店。”

“什么？”視線瞥過她的動作，他眸色微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蒼白疲憊的臉色上，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問出口。竟然就這么被她牽著走了。

葉凝汐似乎很滿意他這樣從善如流的問題，一字一頓，“你欠我一個，婚禮。”

這話一落，陸靳南微微一震，一雙眸子就那樣看著她，饒是他才思敏捷，這會兒竟然也啞口無言。

他們的婚禮？

事實上，他們根本沒有婚禮。

說是出于保密隱婚，可他和她都清楚，是他不愿意。

哪怕，只是一個新婚之夜，都沒有給她留下什么美好的回憶。

第一次，她的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甚至沒有在床上。他把她壓跪在地毯上……

下一瞬，他就這么看著呆呆愣愣的看著她，慢慢走到自己面前，踮腳，近乎虔誠的吻上他的唇角，只是輕輕淺淺的一下，一觸及分，然后，聲音低啞的開口，“你愿意，再娶我一次嗎？”

問完這句話，她乍然一笑。

那笑，像是那天早上璀璨的日出。更像，這一刻，黎明天邊的啟星。

芳華一瞬。

那雙彎彎的眸子里，氤氳出霧靄深沉，似乎有什么一閃而過，是希冀，是執著，是癡迷，是絕望中最后一次伸手求救。

冥冥之中，他心里卻抹出生疼的血痕，那感覺，聲嘶力竭，她在哭，她在求救，可除了這一句突出其來不合時宜的求婚以外，她什么都沒說。

只是微笑著，看著他，除此之外，再無聲息。

陸靳南只覺得喉嚨發澀，張了張嘴，他想告訴她，這句話可以他來說。他想問她，可不可以不要哭。

可最終，卻被她一根手指點在唇上。

“噓，你不用回答。”她歪頭笑了笑，是怕，他說出拒絕的話，所以，哪怕是強迫，哪怕是交易，這所剩不多的時間里，她想，可以給自己一個夢，可以讓她有勇氣獨自走完接下來的黑暗和荊棘。可以，給她一個理由，越過謊言去擁抱他。

“你只要聽我說就可以。”她突然頓了一下，深吸口氣，額頭抵在他的下巴上，沒有再去看那雙眸子，只是盯著自己手里的那只修長白皙干燥溫暖的手掌。

“在我出生的地方，以我媽媽的名義起誓。”

“現在，將來，直到，永遠。我都將奉上我全部的忠誠，就像此刻我緊握住你的手一樣，將我的生命交付給你。”

“因為你的停留，所以我停留。”

“因為你的悲喜，所以我悲喜。”

“你在哪里死去，我也將在哪里被埋葬。”

“所以……”她的聲音低下去。

手指上，有什么溫熱的潮濕流淌過。

陸靳南一震，幾乎是一瞬間去摸她的臉。

卻被葉凝汐另一只手死死按住。

“葉凝汐，”陸靳南聲音低沉，“你，在哭？”

這一次，不是感覺。

是真的……

“我還，沒說完。”她聲音更低了幾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什么？

陸靳南眉頭擰緊，她所有的話早已經攝了他的思維，那一滴眼淚，更是攪亂了他的心，這最后一句卻讓他陡然清醒過來，難道不應該是：所以至死不渝，所以永不分離，所以……

可她卻說，讓他好好活著？

想開口，身子卻陡然一晃，可意識卻從未有過的清明，陸靳南反手一把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一字一頓的咬牙，“葉凝汐……”

“對不起，”她穩穩扶住他，將他身上的重量都落在自己身上，避開他突然赤紅的眼睛，“又騙了你。”

“睡一覺，就好了。”將他扶到墻邊，她蹲下來，視線落在街角兩旁不知什么時候圍攏過來的黑衣人身上，“睡一覺，就到家了。”

陸靳南強撐著意識，他知道有人來了，什么時候來的，他甚至都沒發現，一顆心都在她那里。可顯然，她早就知道……

“所謂48個小時，只是一個幌子，對吧？”陸靳南閉了閉眼睛，要說不失望是假的。那些真摯的話，那一滴眼淚，她的一顰一笑，他幾乎已經毫不猶豫的答應她，什么都好，他什么都答應她。

葉凝汐垂眸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一寸寸收斂成冰，“我改變主意了。”

白夜會給她48小時，蕭凌會嗎？那個女人會嗎？

從來，就沒有48小時。

那不過是，騙他從了她的一個說法。

也不過就是，她努力睡服自己的最后期限罷了。

她其實又何嘗不知道，他們之間這所謂的48小時，其實只是一個隨時會醒的夢而已。

而現在，夢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