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曲煙俯首：“先前便聽聞王妃娘娘醫術高超，如今不過聽臣女三言兩語便能看出母親病癥所在，若是母親不那么早逝......等等，娘娘方才說，我母親的病，該是好了的？”
她驚訝的看著蘇梓寧，蘇梓寧頓了頓，似乎沒明白她這般驚訝是為何。
“按吳姑娘所言，吳大公子能有如今這一手好廚藝并非一日之功，而是為吳夫人熬粥做菜練出來的。若吳姑娘沒有隱瞞其他，吳夫人身上確實只有這一個胃疼的癥狀的話，至多膳食上調理一年便可痊愈，可若還有旁的病癥，那我便不得而知了。”
誰都知道吳家先夫人韓氏在月前便逝了，如今墳頭都只怕長草了，又無人報官讓仵作查過尸體，吳曲煙的問題，蘇梓寧實在沒法子百分百肯定的回答她。
不想聽了她的話吳曲煙更是激動起來，一把抓住蘇梓寧的手。
“不！母親身子向來康健，身上唯有這一處病癥，平日里給母親看過病的大夫都是知道這一點的！且臣女愚鈍，還有一事望娘娘為臣女解一解心中疑惑！”
她這般激動，燕兒害怕這吳家姑娘傷了自家娘娘，上前將她的手拉開。
“姑娘有什么話坐好了再說！”
吳曲煙這才驚覺自己失禮，急忙退了半步俯首道歉，這才又滿眼希冀的看向蘇梓寧。
“我似乎是說了什么引起姑娘這般激動的話了，既是這般，那姑娘但說看看是個什么問題需要我解疑，看看我可知道。”
蘇梓寧淡笑著，倒是揮了揮手讓燕兒不必擋在吳曲煙面前攔著吳曲煙，這姑娘性子雖沖，但手上沒什么力氣，典型的高門貴女，還傷不到她。
“娘娘方才所言，臣女母親所犯的胃病，可也叫心病？”
她于醫術之上沒有半點的了解，也不清楚王妃娘娘所言的胃病是個什么病癥，只知道娘娘單憑她的幾句話便能猜出母親平日里犯病時的癥狀，這些話，該不是隨意編出來的。
還以為是什么要緊的問題，聽她這話，蘇梓寧笑著搖頭：“心病是心病，胃病是胃病，自然不是一樣的。人能活著，全靠心口處跳動的那顆心臟，心臟是最為緊要的；而胃雖也是不可或缺的，但若是胃出了問題，靠著醫治調理，還是能調理好的。”
蘇梓寧說完，看見吳曲煙臉頰瞬間蒼白，她也收斂了笑意：“吳姑娘沒事吧？可是我說錯了什么？”
吳曲煙愣愣的搖了搖頭，半響雙目無神的抬眸：“臣女無事，娘娘方才說得這些，一般醫者可知道？”
府里用慣的大夫半年前便告老還鄉離了京都，她母親的病痛也有一年多未再犯，新來的大夫在母親出事那夜為母親診斷，一直都說母親犯的是心病，可若母親的舊疾不是心病，那這心病又是從何處來的？
蘇梓寧點頭：“這些醫理乃治病救人的基礎，身為大夫，自然都是知道的。”
方才還說自己沒事兒的人，聽了她這話臉色更是蒼白如紙，想要起身，下一秒卻腿一軟向后倒去，還是花令眼疾手快閃身上前接住，這才沒讓吳曲煙摔到地上去。
“這是怎么了......”
燕兒也被嚇了一跳，看著只顧喘氣，身子軟的說不出一句話來的吳曲煙，蘇梓寧皺著眉上前握住吳曲煙的脈搏。
心率跳動這般快，倒不是什么大問題，心情過于激動之下導致的腦袋眩暈、全身使不上力氣而已。
她方才說得哪一句話刺激到了吳曲煙？讓吳曲煙激動成這樣？
“去樓下拿些糖水來。花令，將人扶到軟榻上躺平，將窗戶打開讓她呼吸，再去找個毯子來給她蓋上，莫要冷病了。”
吳曲煙身邊的丫頭在那急的團團轉，看著自家小姐一句話說不出來的模樣，滿心的害怕。
蘇梓寧遞了杯溫茶過去。
“你家姑娘無事，休息片刻便能緩過來，你別在她面前晃悠了，找個地方坐下安心等會兒她便能好。”
這丫頭轉來轉去的，別說吳曲煙，連她腦袋都開始暈起來了。
眾人著急的著急，去傳話的去傳話，吳曲煙卻什么都聽不進耳朵里，腦海中只有一個念想。
母親并非心疾而亡！
從前一直以為母親的舊疾便是心病，故而大夫說這舊疾是導致母親身亡的原因時，她雖悲痛卻也未曾有半點懷疑過，可眼下知道了這些......
舅舅當日在母親靈堂前聲聲質問父親的話又浮現在她耳邊，那時候她竟然還幫著父親勸慰舅舅，一口咬定母親便是因心疾而亡，如今想來，她當時到底做了什么糊涂事！
“吳姑娘？”
耳邊傳來輕喚，又有一股子清香醒腦的味道鉆入鼻子里，一下子將吳曲煙的神智喚回來，她閃了閃眼眸看向四周，還是方才的廂房，只是身邊除了端王妃再無旁人，整個廂房安靜得出奇。
“臣女失態，還請娘娘恕罪......”
吳曲煙說著便要起身告罪，又被蘇梓寧抬手攔下。
“吳姑娘有心事？若是不說出來，郁結于心，時日一長當真養出心病來也不一定。”
她聲音輕柔，空氣中有淡淡香味傳來，似是廂房中的熏香，又像是端王妃身上的香味。
“舅舅是對的，從一開始母親的死便疑點重重，是我不孝，竟然聽信了那庸醫的話，什么都不管便由著他們將母親送走......”
到底是個姑娘，好不容易才掩埋進心底的失去至親的痛苦，加上漸漸浮現的真相，此刻更是加倍的刺痛她的心臟，她止不住的往下掉眼淚，卻是半點聲音都沒有。
只有難過到極致才會發不出聲音來，蘇梓寧皺眉，抬手撫上她的手腕，動著手指按壓她手心的穴位。
心下卻是有些震驚，今日吳曲煙問她的那些，竟然是同吳府先夫人的死有關，早就聽說過那韓氏死的蹊蹺，只是后來沒了動靜她便也不當回事兒，眼下聽吳曲煙再次提起，她才記起當日魏縈說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