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對于鐘老來說是煎熬的。
恍惚之間他一度能看到女兒離世前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似是在諷刺著他口口聲聲說的盡責(zé)。
一瞬間,無盡的愧疚像一口深不見底的井,拉扯著他進入名為虧欠的萬丈深淵。
鐘老修生養(yǎng)性了一年,這一次的大悲大喜將他之前的乃至全家人的努力全打了水漂。
沉重的情緒差點將他的身子壓垮。
他其實累到極致了,無論是身還是心,可他不得不堅持。
因為冷靜下來,今天發(fā)生的總總都存有太多的疑點了。
路段突然擁堵,保鏢被變相阻攔,緊接著發(fā)生了車禍;鐘老怎么都不會相信這會是個意外。
他本可以讓雅聞去解決,但鐘老卻覺得必須自己親自動手。雅涵已經(jīng)走了,針對外孫的惡源都必須一一扼殺,否則他死后如何瞑目。
這一夜鐘老忙碌到了夜半,林叔看不過去,勸了好幾次才讓固執(zhí)起來到可怕的頑固老頭,勉強同意了去休息。
***
這夜,鐘老不好過。遠在東邊的顧長山卻是在宅子里悠閑恰意的飲著紅酒,賞著送上門的美人。
美人紅妝艷抹,柔若無骨的躺在他的懷里,雙手似柔荑處處點著火。
顧長山撫著美人的長發(fā),嗅著空氣中的淡淡香波和醉人得酒香,心情甚好。
他嘴角勾著笑,有一搭沒一搭的像是逗弄著小貓小狗。
顧長山低頭悄悄說了什么,惹的美人一陣嬌笑。
不遠處的電視機里放著不知道重復(fù)了多少遍的新聞。
他放下酒杯,拿起一旁放置的幾張照片沒忍住又笑了起來。
“嘖嘖..多狼狽啊~老家伙~”顧長山輕輕出聲,指尖摩挲著上面急診室門口,頹然跪倒在地的老人。
有失魂落魄的也有淚流滿面的。
美人嗔怪的摟著他的脖子,撒嬌道:“討厭~一個老頭有什么好看的,能有我好看么”說著指尖一點點撫過他的衣領(lǐng),解開了一個扣子,蛇般的鉆了進去。共邀春宵。
氣氛一時璇糜至極,一通沒眼力的電話打破了曖.昧。
美人很是氣腦,咬著紅唇,頗為不滿。
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顧長山突然腦怒起來,怒罵著廢物。
顧長山是萬萬沒想到老頭折騰了一天精神還能這么好,手長的妄圖將他的一局好棋糊成屎。
做夢呢吧,老東西!
顧長山不爽及了,心中徒然升起的戾氣讓他焦躁不已。
懷里的雙手還在作亂,顧長山沉著張臉,一把捏住那個不懂看人臉色,仍在點火的蠢貨的手。
冷笑了兩聲,直接粗暴的撕開了她的衣服。
xie.火。
***
清早,陽光如蜉蝣,絲絲縷縷的灑進屋里。
顧嶼非一早醒來,恍如隔世。
他被轉(zhuǎn)移到了高級病房,臨床陪護的顧英熬不住的呼呼睡著。
顧嶼非茫然的看著窗外翻飛的白色紗簾,隱隱之中,總覺得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
他想了又想,最終在記憶深處挖掘出了什么。
駱東升那張血淋淋的臉?biāo)查g躍入腦海,漲的腦袋生疼。
顧嶼非躺不下去了。
病房里沒有輪椅,顧嶼非嘗試著下地,沒幾步便軟倒在地,猶如小兒學(xué)步。
顧嶼非倒地的動靜不小,鐘意被驚醒,嚇了一跳。
“我小弟...我小弟啊...”
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換了,揣在口袋的“財富”也沒了蹤影,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guī)闳ァ!鳖檸Z非只認(rèn)了兩個小弟,一個是他一個是姓駱的。
這會兒不是喊鐘意,那自然是另一個了。
顧嶼非到達重癥病房的時候,護士剛剛換完藥。
他無法進入,只能隔著一扇玻璃。
駱東升面無血色,呼吸之間都是氣若游絲。大概只有床頭的心跳監(jiān)護儀上跳動的小點才能證明他活著。
顧嶼非突然覺得萬分無力。因為他清楚的看到那個鋒利的碎片是直沖他來的。
“他..不會有事吧”顧嶼非一改囂張的態(tài)度。小聲的問著鐘意,似是怕打擾了駱東升。
鐘意復(fù)雜的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事實上駱東升的狀況不妙,隨時都有離去的征兆。
鐘意的無言回答了他的問題,顧嶼非一陣惶恐。
心中彷徨逼的他快要窒息。
顧嶼非可以無法無天,因為他是葬愛三少,但一條人命因為自己就要消散,他怎么可能心安。
“不可以,不可以的”顧嶼非重復(fù)說著,可惜徒勞無功。
駱東升的心跳越來越慢,仿佛下一秒便會撒手人寰。
醫(yī)生護士發(fā)現(xiàn)了異樣,魚貫涌入。
幾番搶救,結(jié)果并不如意。
心跳監(jiān)護儀上的直線和發(fā)出的尖銳消音聲,為駱東升的生命畫上了終點。
噗通,顧嶼非跪倒在了地。
四肢百骸的冷意排山倒海般襲來,四周的聲音不知什么時候消失了。
房間顛倒,空間開始瘋狂動蕩;所及之處通通土崩瓦解。
碎裂的暖色墻壁早已岌岌可危,猶如一個崩塌的世界。
周圍哪還有什么醫(yī)生護士。只余顧嶼非和駱東升,以及連綿不斷,刺耳又聒噪的消音聲。
“噗通..噗通”顧嶼非聽著自己的心跳,忽然瘋一樣的撲向駱東升。
你不能死。
***
駱東升再次醒來是在5天后,就像一個奇跡。
且身上傷口愈合快的嚇人。
短短5天他就脫離了危險,轉(zhuǎn)入了普通病房。
醫(yī)生護士都覺得不可思議。畢竟前一秒他的心臟已經(jīng)停止了跳動。
***
出院那天是在2個月后。
前一個月鐘老和顧英來看了他數(shù)趟,但后一月不知道怎么的,鐘老和顧英變得異常忙碌。
鐘意填補了這個空缺,幾乎日日報道。
鐘意的父親,鐘雅聞那邊被瑣事纏身,夫妻兩人忙的焦頭爛額,勉強抽空來探望了一次,便又匆忙離開了。
回去的這天,陽光甚好,曬得人暖洋洋的。
顧嶼非看著駕駛座上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充當(dāng)司機的顧英,莫名感慨。
畢竟2個月前他還當(dāng)顧英是“碰瓷”專業(yè)戶呢,哪想到會在這些時日里,跟他好到稱兄道弟了。
“我們?nèi)ツ模俊?
沒日沒夜的加班,又一連開了幾個小時的車。顧英眼下發(fā)青,滿臉倦容,聞言還是打起精神,笑著回答道:“回家啊。”
顧嶼非降下了車窗,看著窗外成片成片望不到頭的杉樹林,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啊?”
隨后他又轉(zhuǎn)頭拉了拉一旁駱東升的衣擺:“小弟,小弟...我...”
駱東升自從醒來后變得寡言了不少。他看著窗外那片不曾改變的杉樹林,和不屬于這個季節(jié)卻仍舊長的綠油油的蔬菜,陷入了沉默。
顧嶼非這兩個月來習(xí)慣了他的沉默,倒也沒指望他回答,自動補上了剛剛沒說完的話“回家了...”
說話期間,目的地已經(jīng)到了;顧英停下了車,先將顧嶼非扶了下來。
前方陶教授領(lǐng)著眾人迎來,顧英因為手頭還有不少事,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
顧嶼非跟顧英道完了別,一下車就興致勃勃的叫著一圈小弟。
他看著湊到面前的圓胖子,沒忍住拍了拍他的狗頭。
“二蛋,幾日不見你這肚子長的可忒快了。”
“得有5個月了吧。”
陳圓:“…”有句mmp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顧嶼非有些高興,拉著駱東升率先進了屋。
關(guān)門之際,林一一疑惑的看著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陶教授:“教授,您怎么不進來。”
陶教授望著遠方,突然開口:“一一,你看,要變天了。”
林一一探頭看了看碧藍的天空,搖了搖頭:“沒啊。”
陶教授回過身來,意味深長道:“快了。”
“哦...”林一一似懂非懂。
作者有話要說:
嗯。回鄉(xiā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