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天剛蒙蒙亮,田地間陣陣薄霧縹緲,好似裊裊輕紗,風起飄搖。
駱東升一如既往的起來晨練,剛出了門口似有所覺,他抬頭一望就見最上方的窗口探出了一顆黑漆漆的頭。
......
此情此景,就是駱東升這個大老爺們都有些頭皮發麻;不過他到底膽大,亦是從來不信什么妖魔鬼怪。
他定了定心神,瞇起眼望去。
動蕩的霧靄遮擋的他看不真切,待薄霧揮散了些,隱約可見那顆頭顱忽地一縮,然后又是一探。
...駱東升沉默了兩秒,突然拔腿往屋內跑去。
****
顧嶼非從夢中驚醒,忽覺悶熱煩躁,他趴在窗前吹風。
晨風帶著涼意,如一把蒲扇微煽,很快就驅散了他滿心躁意;也驅散了他身上的熱氣。
他覺著有些冷了,伸手拉下兩邊卷起的衣袖,搓了搓手掌,兩手相合已是冰冰涼。
他探頭看了看窗外,天色尚早,他縮了回去;琢磨著在睡上一會兒。
突然,他的肩頭一重,憑空而來的一塊薄毯落在他的身上。
顧嶼非漸起的瞌睡被突兀的打斷,他愣了愣,下意識轉頭看去。
“......”
“大東??”
“大東,你...夢游了嗎!
顧嶼疑惑道,倍感意外。
大東讓他獨立自主,跟他并不住一個屋子,現在天都還沒亮,他會出現在這里想來想去....只能是夢游啊。
駱東升:......
“唉,大東你居然夢游啊”
吃驚過后,他像是發現了什么稀奇事,繞著他左看右看;駱東升不好解釋,干脆順坡而下,站著一動不動任他打量,任他遐想。
“你醒醒!
“你醒醒!
他晃著他的手臂,晃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么,連忙收回了手。
他一拍腦袋,小聲道:“哎呀,我咋忘了,林大娘說過夢游的人不能吵,吵了就醒不過來了!
“那...那我怎么辦。”
“林大娘也沒說該怎么辦啊!”
顧嶼非自言自語著,有些不知所措,急得團團轉。
輪椅碾壓在打過蠟的木地板上,吱嘎吱嘎作響,他后知后覺的察覺到聲響太大;他不敢動了,生怕駱東升真的被吵的一睡不醒。
可他實在是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什么辦法,掙扎了一番,索性就讓他那么站著了。
這一驚一乍的功夫,讓他的肚子發出了咕嚕嚕的抗議;他捂了捂肚子嫌棄它不爭氣,他最是怕餓的,這一旦餓了是怎么都擋不牢。
他猶豫的看了看駱東升,糾結了一會還是臣服在了饑餓的淫 威之下。
他輕輕挪向床邊,將床單一角撩了起來,探手摸索了一會,從床板隔空層里摸了包零食出來;他跟做賊似的一邊看著駱東升一邊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撕開了包裝。
那是一包妙脆角,燒烤味的;他嗅了口膨化食品的味道,深深的陶醉起來。
這是他的藏寶地,也是他的小秘密。
林大娘常說零食不好,就連大東也這么說,所以他向來都是偷偷吃的;而最佳時間就是天還沒亮之前,因為這個點他們都還在熟睡著,他也正好餓。
可惜這零食也不是常有,每次為了填充他的寶庫都是提心吊膽,所以他非常珍惜。
顧嶼非將妙脆角一個個放在五指上,然后在一口口吃掉。
房間里一時只剩下咀嚼聲。
10個,他不能在吃了。
他的寶庫已經日漸空曠,他又斷了腿,所以接下來的日子里他分配好了數量,起碼隔個幾天能沾點味道。
吃著吃著顧嶼非有些難過,他其實更愛番茄味,而且他更餓了。
他艱難的咽了口口水,覺得命運待他實在太不公平,它要是公平就該等他填充了寶庫在斷腿啊。
他一邊嘆氣一邊將拆開的袋子包扎好,確保不會受潮,才戀戀不舍的把它放到床板隔層里。
他越想越餓,干脆眼不見心不煩的將揭起的床墊拉了下來遮掩住。
拉完又覺得皺皺巴巴的床鋪看著難受,他吃力的將之整理整齊。
這一番折騰下來他有些疲乏了,腹中仍舊饑腸轆轆;他趴在床邊,兩眼一閉打算以此來抵擋饑餓。
顧嶼非雙目微瞌,沒多久卻又睜了開來,他轉頭朝駱東升望去。
他坐了起來,虛扶著床沿挪到了床尾。
顧嶼非抬頭仰望著他高大的身軀有些發愁。
這兩天下了雨,晨露濕,雨氣重;哪怕正是盛夏時節,駱東升衣著單薄,晨起還是涼的。
他將披在肩頭的薄毯扯了下來,比劃了半天也不曉得該怎么給他保暖。
駱東升本就長的高,顧嶼非站著都矮他一頭,更別說坐著了,這披披不了,他決定用拋的。
只是他們身高相差懸殊,顧嶼非將薄毯高高拋起又輕輕落下,不是他準頭不好,而是根本拋不起來,這毯子往往只能到他臂膀處,便再也上不去了。
顧嶼非一拋一落,來回數次無果,薄毯早已沾滿了灰,顧嶼非也累的出了層薄汗;最終他還是為他蓋上了薄毯,只不過蓋的是....腳。
顧嶼非安慰著自己,有什么關系呢;他常聽林大娘說十指連心,那這腳不還得連肝連肺連腎啊,他可是知道的;這腎啊可重要了,這保暖保的不是正好。
顧嶼非覺得很有道理,他安心的拉開被子一角躺入,臨睡之前又半撐起拉了拉褶皺處,確保平整,這才閉上眼。
顧嶼非幾乎沾床就睡,駱東升等他呼吸變的綿長后,才動了動身體。
他抖了抖腳上那塊叫他哭笑不得薄毯,無奈的嘆了口氣,保暖先保腳好像真沒什么毛病。
****
再次睜眼,天已大亮,大東已經走了。
顧嶼非偷笑著,有種幫大東守護秘密的使命感。
他翻身下了床,剛坐上輪椅就聽見房門處傳來三聲叩響。
林一一端著早餐,等了會才打開門,她低著頭將早點布置完后正要走。
顧嶼非突然出聲叫道:“林大娘,你又來給我送早飯啦!”
林一一身形一滯,手里頭的托盤“咣當”砸在了地上。
“林大娘?”
林一一去撿托盤的手抖的像帕金森。
大..大娘?
她可以確定這個屋子里只有他們兩人,所以林大娘是....
她覺得絕望,這又是岳母又是大娘的,真的對得起她的青春年華嗎。!
林一一終于撿起了托盤,她站了起來,機械般的緩緩轉身;面無表情的臉孔上,下一秒換上了官方式的假笑,她一字一句道:“是 啊!”
顧嶼非一點都沒有傷害了一個女孩紙心靈的罪惡感,他揚起笑臉,甜滋滋道:“謝謝林大娘。”
林大娘是曾經給他飯吃的好心人之一;從他被大東收養后她仍舊會時不時來看望他,顧嶼非猜測可能是她早年喪子又守了寡,故而將他當作了兒子罷。
想到這里,顧嶼非覺著林大娘一個人實在孤苦伶仃,他不由苦口婆心勸說道:“大娘啊,大叔已經去了這么多年了,人隔壁陳大叔最近都在為自己張羅了,大娘你好找個伴兒啦~”
去世多年...找伴...林一一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感情她還成了寡婦么。
林一一捂著胸口,仿佛受到了一萬點暴擊。
同是單身狗,相煎何太急!
你夠狠。
林一一氣的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她咬牙切齒著,卻什么都不能說,只能在心中默默流淚。
可她性子向來是直來直去,她拼盡全力管住了嘴巴卻管不住表情。
她的面容扭曲,說話間都是齜牙咧嘴的,表情別提多猙獰了。
她一字一句道:“你啥時候也找個對象啊,我看你也不小了!
顧嶼非瞧著她扭曲的臉孔有些怕,他不由得往后縮了縮,聲若蚊蠅:“我今年才12歲啊!
林一一看著他的目光宛如一頭吃人的老虎,仿佛她下一秒就能撲上來咬他一口似的。
顧嶼非被嚇到了,淚水瞬間決堤,他正要嚎哭出聲;林一一一看不對,連忙上前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別哭啊,別哭啊。”
林一一有些心慌,她沒由來的覺得他這一嚎怕是會不得了了。
顧嶼非使勁掰著她的手,林一一怕捂的他透不過氣,急忙輕聲細語哄他:“你不哭我就放開你好不好!
“我說話算話。”
顧嶼非淚眼汪汪的點頭,林一一如她所承諾的松開了手;結果下一秒顧嶼非便驚天一嚎,聲音之大響徹云霄。
“林大娘她想男人想瘋啦。!”
林一一:.......朋友,我看今天天氣晴朗,我給你看個寶貝。(默默抽出大刀)
作者有話要說:
林一一:寡...寡婦????
我這是做了什么孽啊。
作者君:其實你不是寡婦。
林一一:廢話。
作者君:你是早年喪子的寡婦。
林一一(微笑臉):82年的敵敵畏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