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英這一出即懲罰了那名廚子,也給了他們一個警告,從此無人不敢不上心。
只是今天因為安時的失誤,恐怕....
顧英壓著怒氣,哄著顧嶼非讓他回了房,離去前覺得不妥,讓一旁的李工照顧,并讓他傳話盡快召集眾人。
****
外頭雨悄悄的停了,林中霧氣蒸騰,空氣中彌漫著泥土樹木的氣息。
院子里泥地并不平整,土地松軟泥濘,遍布殘枝爛葉;雨水將瓜果蔬菜沖刷的綠葉青蔥,樹葉上的雨珠續續滴落,凝聚成了一個個小水洼。
這場大雨來的突然,打的他們措手不及,備著的雨布,沙袋均沒派上用場。
宅子背陽處本就破碎不堪的墻皮,被這雨一激,墻皮是大把大把的掉,整面看去慘不忍睹。
宅子周圍砌著圍墻,圍墻下的排水口有不少已經堵塞,此時地勢低洼的地方已經積了水,無法排出;其中積水最嚴重的地方非草棚附近莫屬。
草棚棚頂上的稻草沉甸甸的垂著,稍微一碰便能落下無數水花;草棚里的稻草濕漉漉的,厚厚鋪墊的稻草此刻成了大魚的催命符。
大魚一條腿本就帶傷,雨水一泡傷口必定腫脹;墊于身下的稻草太多,大魚還是頭幼豬,它的半個身體已經陷在了里面。
眾人穿著雨鞋,刮墻皮的刮墻皮,救豬的救豬,排水的排水,掃樹葉的掃樹葉。
陳圓拿著桶,彎著腰一勺一勺的舀著水坑里的污水,他舀了會有些腰酸,便直起身來緩口氣。
他一手拿著水漂,一手叉腰,望著宅子大門口望眼欲穿。
“靠,李工什么情況,拿個水管不來了啊。”陳圓等啊等,等的他都失了耐心。
李工去了太久了,這么長時間過去仍舊遲遲不歸,他還盼著用它排水能省點力;結果這等著的功夫他自己倒是快把這個水坑里的污水舀完了。
他扔下水漂,水漂砸在桶中激的水面上蕩出了不少水花,陳圓罵罵咧咧的朝宅子里走去打算自力更生,臨近門口卻生生剎住了腳。
****
何瑩收到別在腰側的對講機信息時正在清除宅子背陽處的墻皮。
隨著李工的話落,她手中鏟刀一個用力,生生的鏟出了一個小坑,她站了起來匆匆往宅子里趕。
路面濕滑,何瑩跑得急,臨近門口狠狠的摔了個狗啃泥;她抹了把臉上的泥,然而越抹越不干凈,她用衣袖擦了擦,爬起就要上臺階,抬頭卻看到了呆立著的陳圓。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個人,那是....顧先生。
“你....”
顧英到了唇邊的指責瞬間啞了聲,肚中怒火都在那一瞬間里消失殆盡。
他抹了一把臉,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用在意,隨即轉身離去。
他雖然嚴格刻板,但并不是不近人情,門外的景象以及陳圓、何瑩的狼狽樣子他還能不知道什么。
這讓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去說什么,縱然他們還是犯了一些小錯誤,但他也不好追究什么了,不過陶教授那里他還是得說上幾句。
***
陳圓同何瑩面面相覷,陳圓是不知所然,何瑩是心有余悸。
天知道當她得知安時居然敢在顧先生眼皮子底下玩忽職守有多生氣,現下看著顧先生像是已經打算歇過此事時說不慶幸那是假的。
陳圓疑惑不解的詢問了何瑩,得知事情后差點飆臟話。
“我靠,安時究竟帶沒帶腦子。”
何瑩怕他聲音太大驚擾后頭還在埋頭苦干的人,影響他們,連忙讓他禁聲。領著陳圓回去繼續干活。
陳圓嘴里罵咧聲不停,舀了幾勺水后,突然“臥槽”了一聲。
他道:“我水管還沒拿呢。”
陳圓脫下雨鞋進了屋,在雜物間找了一通找到了他所需要之物。
他拿著水管,思索著去找李工探探情況。
陳圓上了樓,行徑一半有點內急,正欲下樓,就聽樓上傳來一道瓷器碎裂的聲音。
陳圓覺著奇怪,他腳步輕輕,一步步繼續上了樓,他拐了彎,頭一探便見安時呆滯的站著,腳邊碎片茶水四濺。
陳圓一看到她就氣急,他探出半個身體剛要上去,又縮了回來。
樓梯口的房門開了,陶教授同顧英一前一后走了出來,入目就是安時泛紅的眼眶。
她囁嚅著開口:“我.....”
陶教授不動聲色的瞪了她一眼,道:“笨手笨腳,還不收拾了!”
安時一愣連忙蹲了下來撿碎片,她的手有些顫抖,鋒利的碎片割破了她的手指,鮮血瞬間涌出滾落在地板上的水跡里,血液在水中延伸開來,很快就鮮紅一片。
陶教授丟給她一個手帕:“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小心,還不去包扎。”
安時一聽捏緊受傷的手指頭都不回的就跑。
陶教授看著她離去直至消失,良久后,他轉過頭正要回房,就見顧英似笑非笑,黝黑的瞳孔里像是看透了一切。
陶教授被看破了也不解釋,只是淡定的回以一笑。
陶教授隨著顧英進了房門。
陶教授的房間比起其余人的房間稍大一些,布置大致相同只是多出了臥室一側的一間小茶室,以竹簾分隔。
茶室很小,狹小的茶室中只塞的下一個貼墻而立的小柜,柜旁緊貼著一張小幾,小幾下方布置了兩個蒲團坐墊。
蒲團以蒲草而編,顧英墊著它盤腿而坐,陶教授將溫完的茶具一一用茶夾夾出,從一旁小柜暗格中拿出一團茶餅來。
茶葉以錫紙而裹,兵兵球大小,陶教授小心翼翼拆了開來;執起一旁茶桶中的茶撥,撥散一些茶葉,放入紫砂壺中,沖入滾水,幾分鐘后又翻倒出來;來回兩次直到茶水濃度適宜才倒入茶海中,將顧英桌前白瓷杯中蓄上七分滿。
茶水未動,顧英隨手找了本書翻看,似是等著陶教授開口。
陶教授輕笑道:“顧先生,茶涼了這普洱滋味可不如現在了。”
顧英翻動了一頁紙張并不說話,他細細品讀著,突然將手中書本往桌上一攤,抬手指著書中的幾個字。
他道:“嘖。這焦大還真不是個擰得清的。”
陶教授望著他所指的那幾個字,微微一愣,隨后若有所思,他低頭抿了口茶道:“顧先生說的是,奴才就該有奴才的樣子。”
陶教授心下了然,那書本不過就是有關茶道的,何來的焦大。
焦大焦大,紅樓夢中的一個小角色,顧英知曉他喜愛紅樓夢,故提了其中一角提點他。
焦大醉罵,是紅樓夢中揭露上位主子淫逸生活的一個片段,焦大是寧國府中的老仆,仗著曾經救主勞苦功高,府中主子都擔待他,一日醉酒焦大失了分寸,大罵府中主子生活混亂淫靡,因此落得個馬糞填嘴的下場。
顧英的這句話無外乎就是警告他們不要沒了分寸,不將顧嶼非放在眼里,縱使他顧英不在這里,也容不得他們撒野。
顧英平時從不會說這話,想來這次是他真的動怒了。
跟明白人說話總是比較省心的,顧英的目的達到了。
他將書本往小柜上一放,拾起白瓷杯輕輕一嗅,語氣淡淡宛如閑談:“陶教授這手藝是越發精進了。”
陶教授低頭給自己續了些茶,他道:“要說這茶藝,那是比不上你的叔叔的。”
顧英拿著茶杯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頓,他抬眸看了他一眼,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顧英:“術業有專攻,陶教授你醫術精湛,這就足矣。”
陶教授舉杯示意,隨后也一干而盡。
“我必鞠躬盡瘁。”
顧英聞言笑了,寡淡的面孔因這一笑都生動了起來,他說道:“我自然是不會虧待你的。”
他們相視無言,像是達成了某種協議。
這場談話到此結束,陳圓的聽墻角大業也就此終結。
陳圓鬼鬼祟祟貼在門板上,其實并不能聽清什么,但他莫名覺得刺激,直到里面有走動聲傳來他才悄悄退去。
半路途中,陳圓意外碰到了安時。
陳圓心里的氣還沒出,一見著她就白了一眼,他沒說什么;樓道之中丁點吵鬧聲都會回響放大,陶教授的房間就在樓梯口,在此爭執必定引起陶教授他們的注意。
他是心直口快,但不代表沒腦子。
安時哭的梨花帶雨,可惜陳圓從來不是憐香惜玉的主,他有些不耐煩,當即就要同她擦肩而過。
“我看到你聽墻角了。”
陳圓:......
安時剛剛下來他是避開的,他也親眼見她離去,感情她是又偷偷折了回來了么。
陳圓有些頭疼,以他的了解,被安時抓住把柄,比被林一一那妮子抓住把柄還難纏。
一個在暗一個在明,可不么。
安時將他帶到一個角落里,眼淚汪汪,帶著鼻音道:“你幫我給大家說說話,我就不告訴陶教授。”
陳圓氣笑了,他都還沒說什么,她倒還威脅上了。威脅他??他倒想看看她能作出什么妖來。
“所以?”
陳圓抱胸,并不客氣。
安時咬咬牙:“你就跟他們說我是拉肚子,才離開了一段時間,我真的真的馬上就回來了。”
“嗯?你上廁所還能順帶泡茶啊?還端著茶出現在陶教授房門口。”
安時被他話語激的一噎,眼神閃躲。
“我回去發現李工頂替上我的工作了....所以我去泡了茶...”
安時說到后面越說越虛,陳圓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繼續啊,怎么不說了。”
安時這話語著實拙劣,陶教授茶藝一流,房中自備茶室,這話莫不是把他當成了傻子不成;莫說他不信,說給所有人聽都不會信。
作者有話要說:
大東未來的追妻路不好走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