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頒布新法令的想法得到相國公叔痤支持以后,又跟魏家的‘謀士團’細細醞釀了幾天,終于覺得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于是下令召開了高層官員參加的‘大朝會’。
之所以加了引號,就因為這個‘大朝會’,跟在都城的所有官員都參加的真正大朝會不同,這是個高級別官員才能參加的朝會。
大約相當于‘參議院’會議的級別,可以決定立法的事情。
魏王即將頒布的‘天賜法’,只是一個關于農田改造的綱領性文件。
雖然全稱是‘天賜種糧法’,實際上一條具體的技術措施都沒有。所有的具體操作技術,都作為大魏的‘國家機密’,掌握在一群培訓出來的農官手里。
這部法令的實質就是幾句話:
把田地都交出來統一管理。
把手里的青金都交出來統一使用。
把所有的人力都集中起來統一運用。
別嗶嗶,有刀呢。
當然,在法令的開頭,長長的美句以魏王田為藍本,描述了‘天賜法’即將帶來的壯麗景色和飽食生活。
中書官剛朗讀完‘天賜法’的草案,整個王宮大殿的氣氛就熱烈起來。眾多的高官們真的是高興壞了,這些高官早就被公叔的宣傳弄得心癢難熬,他們哪個又沒幾把刷子,了解清楚魏王田眼下豐收在望的景象呢。
但魏王把王命下達給天賜以后,改田的事情就成了‘國家大計’,誰也不敢自己動手,誰也不敢私下去找天賜幫忙。
這下好了,
自家的田也可以改得跟公叔田、王田一樣,今后的糧食會多得吃都吃不完。飽食,那還算事么?
看大殿的這個氣氛,‘天賜法’已經無須討論,必然會獲得一致通過。但無論潮流如何強大,總會有人不肯順流而下的。
今天的魏王宮大朝會也一樣。
姬田夫上卿剛聽到是討論頒布‘天賜種糧法’,興奮得差點都笑出聲來。但隨著這部‘天賜法’內容的宣讀過程,他先是失去了笑容,接著呼呼的喘氣,最后臉也氣得漲紅了。
因為這部法令目的只是進行強制改造田地,還有很多重要的耕種措施根本就不打算搞。魏王隨后親口進行的‘釋法’,就說得更清楚了——改完田之后,甚至打算不用青金工具耕種。
本來法令拿出來的內容,也只是他所知道的‘天賜全書’里面一個章節里的東西。
結果還要在耕作工具上‘偷工減料’。
這像是變法大魏糧食耕種,建設一個富裕強盛大魏的樣子么。
“王上,臣下有話要說!
田夫終于行動起來,他走出班列高聲喊道。
“哈哈,這部法令可是跟愛卿所牧的事情緊密相關,愛卿有話就說吧——”
魏王把田夫的臉紅筋漲當著了心情激動難已,心里還暗笑著:看你那小樣喲。
“王上,這部法令極不完善。實施之后,無法從根本上改變大魏目前的耕種狀況。臣下建議王上,重新補全制定之后再發布!
這話魏王一聽就不樂意了。
“這部法令的基礎,是基于公叔田和王田的實際結果總結出來的。愛卿開口就說不能強我大魏,這話說的是啥子意思呀?”
“王田耕種的效果肯定會驚天動地,但這部‘天賜法’卻做不到。”
“為何做不到呀?”
“臣下在改田工地一直跟隨天賜學習,親手參與全部改田的各項具體工作,隨后又親手參與了耕種和所有田間管理。臣下認為,必須把全部相關的項目都做好,才會得到公叔田和王田的同樣結果,所以這部法令做不到!
魏王已經感覺到了問題出在哪里。他必須展現態度,把姬田夫堵回去,不能讓他說出大魏擁有天賜全書的事情。
笑臉已經換成冰冷,魏王的語氣也很冷。
“本王經常召天賜進宮,也是一直在跟他學習。愛卿剛才這話的意思,就是說本王沒有好好學習,而是憑空臆造出這部法令啰?”
‘犟’名聲在外的姬田夫還真的是犟得出奇,一個坐在上卿位置的高官,竟然連王的態度明示,都不管不顧了。
“王上,臣下還一直在學習天賜的新字,所以拜讀。。!
“住口!”魏王厲聲疾喝,連須發都有了飛揚的樣子!氨就跻惨恢痹谛蘖曁熨n的新字,你是想說本王愚鈍不堪,才不配位么?”
通常出了這樣的場景,其他高官都會出面說情,勸說雙方都消消火氣。畢竟討論的是糧食事務,不是人事安排嘛。
可是今天眾高官都有點懵圈,連公叔痤,公子昂,龐涓,姬玄德,中地這樣的智者,也覺得姬田夫不知吃錯了啥子藥,簡直就是故意在惹王上生氣嘛。
這部法令以事實為依據,是良法。沒有啥子問題呀?
一下子,大家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可吃錯藥的犟牛居然還沒有結束的意思。
“王上,臣。。。”
“姬田夫,你真的要逼本王為公舍義?”
魏王聲調急降,變成了陰惻惻的語氣。啥叫‘舍義’呀,就是‘大義滅親’啦。
姬田夫終于嚇著了。
再犟的官,都有不敢碰觸的底線。一名官員站在這朝堂上,肩膀上,背上,都背著一大家子人。只有真正的傻帽,和那種心中唯一只愛自身利益的鳥人,才不會考慮家人的命運。這時還沒有明法的連坐。但明法的‘連坐’,真的沒有暗中默許的‘連坐’可怕。
紅線雖然不敢踩,
但犟出新高度的姬田夫還是沒有服氣。
他深吸幾口氣以后,放低了音量。
“王上,臣下近來身體有病,反復中日漸沉重,已經無力承擔上卿的重擔。懇求王上,允許臣下歸田養病!
咱回家去實現自己種出天下最高產田地的夢想,行不?
魏王一聽這話火就更大了,不服氣?居然還沒醒悟?真是故意的?
這個太危險。想回家那就回去吧。
周圍的眾官反而心中長‘哦’了一聲,原來上卿是病了?粗_實病得不輕,發作起來連一點判斷力,一點控制力都沒有了。
魏王放出的低聲,還是充滿了殺氣。
“愛卿哪,既然你身體難以承擔重負,那就回家好好養吧。諭:姬田夫身體有恙,準其歸田之請。即日按制賞賜榮退!
“謝王上恩典!
因為魏王不想搞啥子三挽留的戲碼,殺氣是告訴眾官不要出來求情。給賞賜后榮退,表示自己很清醒。功是功,過是過,大家都可以放心了。
身為執行人的相國,公叔痤趕緊出列,一邊示意田夫立即退下,這事越快了結越好。
“臣下遵諭!
雖然公叔應答得很快,但還是來不及了。
腦袋里一直在轉著天賜法——天賜耕種全書的魏王心里突然一亮,想起了另外一件‘大事’。氣,全然消了的同時。事,當然要繼續下去——
“姬田夫請求養病,本王準了?善洚斆鏇_撞,藐視本王的罪還沒有罰。”一看公叔痤要說話,魏王堅定的揮手一攔。
“公叔無須多言,本王有數的。諭:姬田夫行為無狀,出言不遜,藐視本王,罰不可免。即刻削去姬田夫封地二十五里。”
公叔痤一聽是‘罰不可免’,而不是‘罪不可赦’,心里總算踏實下來。
“臣下遵諭!
姬田夫似乎終于冷靜下來,犟牛勁也消得沒影了,腦袋也終于回來了。
“姬田夫謝王上宏恩——”
一邊深躬行禮唱喏,一邊直接退行著出了大殿。
這幾下子真是太快了,眾臣都還沒有搞清方向,一位上卿重臣已經削地免職了。
整個事情也雨散云收,暖陽重現。
魏王重歸笑臉,
天賜種糧法橫空出世,
眾臣心中都燃起了火一般的激情。
“大王千秋——”
“大魏千秋——”
幾日后,魏王宮舉行了大朝。
朝會上正在宣布著天賜種糧法的發布,這邊安邑城中各處,已經有侍官在全城游街唱詔了。
這下,整個安邑城都知道了有個人叫天賜,叫魏天賜。
他創立了一套種糧之法。
不久之后,魏天賜之名與天賜法,就會慢慢的傳到華夏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