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剎車聲刺耳,只聽聲音就可以想象那輛車來得多快剎得多狠。野田壽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店門已經大開,五個黑色的人影瞬間包圍了野田壽,四男一女,黑衣上還有雨滴滾滾下滑。其中唯一的女性也是日本女孩中少見的高個子,他們的身影仿佛群山,黑衣敞開,絲綢襯里華麗逼人,有的繪制著夜叉食魔圖,青色的夜叉正把惡鬼的身軀撕裂,有的繪制著騎在山虎背上的裸女,裸女腰間系著紅色的絲帶,絲帶上捆著長刀,顧盼間嫵媚又肅殺。
野田壽聽說過這些人……本家的執法人!
真心里滿是驚喜。她曾請一個跟黑道有聯絡的同學幫忙,同學遺憾地說實在不認識歌舞伎町中有力的人,只能給真一個電話號碼,真可以打打試試。同學說幫會也不敢無法無天,上面還有本家在管束,要是本家愿意出面這事情就好辦了。真第一次聽說黑道還有求助熱線,打過去電話那頭是個聲音甜美的女孩。為了爭取本家出面,真大著膽子添油加醋說街上的混混怎么兇殘,接電話的女孩重點詢問了真什么費率調整的事,真沒聽得很懂,只能說是是。女孩說這件事很重要會委托合適的部門來處理,請真靜候消息,之后就再也沒聯系過真。
真都快放棄這個希望了,幫會都要尊敬的本家,有什么時間來管一個小小玩具店的麻煩。
結果他們真的來了,還一下子來了兇神惡煞的五個人。
但更加懵逼的是源稚生一行人。
這屋子里的三個大漢,到底誰是黑社會?
野田壽顫巍巍的被一個和凱撒一樣的金發青年勾肩搭背的攬著,看他那驚恐的眼神就知道這絕不是什么愉快的會面。
柜臺那邊,黑頭發的張辰正在和麻生真推銷他的彩票,后者瑟瑟發抖的拿出一百日元收下了,心里還在哀嘆那可是一碗泡面啊。
“所以說.........現在是什么情況?”
最為懵逼的反而是路明非,身邊的這兩個外掛推銷商最近幾個小時都不見人影,據他們說是自己去嗨了,但沒想到會在這里碰面,而且還一副黑道的打扮。
“哦,我們只是來這里買漫畫,順便出手打抱不平而已,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
張辰面不改色的從貨架上抱下一打漫畫,往柜臺上一放。
“打包帶走謝謝。”
“一......一共是22000日元。”麻生真顫巍巍的報出了價格。
“喏,這里是25000,剩下的那些給你當小費。”
100日元其實也就相當于人民幣不到六塊,張辰給的3000日元小費也就不到兩百塊人民幣的樣子,不算多夸張,給多了這姑娘大概也不敢要。
“謝....謝謝。”
“OK,菜特,條子已經來了,沒別的事我們就走吧。”
“OK~”
兩個人大搖大擺的抱著一捆漫畫走出了店門,留下完全摸不著頭腦的幾個人。
“話說,不是去搞定脫衣舞夜總會么?可這里只有一個看漫畫的死宅啊!還一副被嚇傻的樣子。”路明非不太懂為什么那兩個大佬會出現在這里,不過他們看起來把這孩子嚇得夠嗆。
“少主你真的沒找錯地方么?”
“從門牌號看確實是這里,但是家族好像確實很少跟玩具店打交道。”源稚生也有點措手不及。
“這種小事情怎么還需要聯絡部出面?”他皺眉看向櫻,“那幫老人吃著高薪,只是處理玩具店被人訛詐這種事么?”
“接線員可能誤以為是整條街上的保護費都要上調,”櫻也有點窘迫,“他們打打殺殺太多了,神經有點過敏。”
凱撒把佩刀狄克推多扔在桌上,搬了張椅子在野田壽面前坐下:“本家少主親自出面,開著法拉利一路飆車過來,你很有幸啊。”
野田壽震驚了,完全不敢出聲。他還沒弄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但對方手里的兇器他倒是看得很清楚,那柄黑色的獵刀如豹牙般兇狠,背后是鋒利的鋸齒。
他沒想到事情會鬧大到這種地步,他只是言辭上威脅了幾句,并不是真心要漲保護費,只要店主卑躬屈膝地說幾句好話野田壽就有臺階下了,如果實在拿不出來他還能寬限到店里賺錢了再補上。沒想到這種事居然會驚動本家的執法人,而且一次性出動了五人,五人中還有一個黃頭發藍眼睛的!莫非是本家雇傭的外籍傭兵?各種驚恐在野田壽的腦海里爆炸,那個外籍傭兵的話他根本聽不懂,只覺得必然是兇狠的威脅。
蒼天啊,被那兩個不知道從哪里跳出來的變態嚇唬一頓也就罷了,他本來都打算走人了,結果還沒來得及跑路就遇上了本家的人。
那可是真正的狠茬子啊!
“各位請喝茶。”真戰戰兢兢地端茶過來。
“哎呀哎呀真麻煩你了不好意思我來我來。”路明非趕緊上去接茶盤,這種簡單的日文會話他還是懂的。
路明非把茶杯在野田壽面前重重地一放:“你的!什么的干活?”
“茶是給你的不是給那家伙的。”源稚生提醒。
“哦哦哦,我說呢我跟他客氣什么啊!”路明非氣哼哼的,“小小年紀就不學好來混黑道!混黑道很酷是不是?穿著這種花哨的衣服提著棒球棒很拉風么?中二病沒畢業吧你?”
既然是這種沒譜的混混路明非也就不必敬畏了,他旁邊坐著日本黑道世家的少主還怕什么混混,這混混敢不聽話本家分分鐘就發兵來踏平歌舞伎町。櫻的袖口中滑出短刀,她把短刀卡在野田壽的后頸:“本家的人來了你也就沒有商量的余地了。我想你還不知道自己所犯的錯誤有多嚴重,這條街甚至歌舞伎町乃至于整個新宿區的保護費費率都是固定不變的,由各個幫會的大佬們開會通過形成決議,你們野田組連旁聽的資格都沒有,在這條街上沒有人敢提增加費率,提過的人都死了。本家不允許這類事情影響這條街的繁榮,所以通常都是采取最嚴苛的處理方式,換而言之,這件事可以很大”
真的臉色慘白。她沒有想到一通電話會招致這樣可怕的結果,櫻在說這話的時候散發出的氣息是黑色的,如同干涸的血。短刀已經陷入了野田壽的后頸,只要再用力就會見血。而真最初的想法只足要嚇走這個每天來騷擾的混混,至多就是給他一些喝罵那樣的懲罰。
“請……請原諒這位先生,他來店里的這些天什么都沒做,他只是翻翻漫畫,對我也很禮貌!我……我沒想到是這樣的,這位先生真的……真的只是來這里坐坐,請給他一個機會!”真顫抖著深鞠躬。
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早料到會這樣,這也是嚇唬真一下給她小小的懲罰,本家的熱線電話不是這么用的。
“雖然有事主的求情,但也不能這么輕易就算了。”櫻把短刀扔在桌上,“看在你那么年輕,切指謝罪吧。至于真也會有懲罰,在電話中夸大其詞。”
“來玩具店里坐坐就要切指?那路明非做過的事情加起來早該切腹了吧?”凱撒也吃驚了。
“為什么我就該切腹?”路明非也震驚。
“你做盡宅事還下載盜版漫畫。”
“嘶~”
門外偷聽的張辰和菜特小腹一涼。
“不給街面上的小混混一點臉色的話,他們不會懂得尊重本家。總有一天他們中有人會一步步上升到幫會領袖的位置,那時候他們才會真正面對黑道中血腥殘忍的一面,趁早嚇唬一下讓他們有所敬畏不濫用暴力,是為他們將來好。就像小時候媽媽教育你說,做了壞事會被警察抓去關監獄。”櫻低聲說,用的是真和野田壽都不懂的中文。
路明非驚嘆地看著櫻的側臉,這時才覺出這個女孩的凌厲之中還有些溫柔的意味。從知道蛇岐八家是黑道以來路明非一直對櫻有些敬畏,在黑道中混跡的受過忍者訓練的女人,永遠穿著不顯眼的黑西裝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就像是黑色有毒的花。但這番話說得就像個姐姐,讓他想起諾諾后來把那套價格不菲的西裝熨好送給了他,路明非看著價格標簽有點不敢收說這么貴的衣服我可穿不著,諾諾隨口說每個男孩都會有一天穿著值錢的正裝做著重要的事,早點練練為那一天做準備總是不錯的。
想起來大概蛇岐八家嚴苛的家規也不乏溫柔的一面。
“櫻真溫柔啊!”路明非贊嘆,簡直想要鼓掌。
罕見的,櫻沒有血色的臉上顯出尷尬的神情。她只好岔開話題:“拜托諸位貴賓配合一下,你們現在的表情好像是在看喜劇。”
凱撒小組驟然嚴肅,黑色的氣息如惡龍般升騰起來。凱撒冷酷地微笑著把骨節捏得咔咔作響,楚子航的眼神就像是要食人的餓狼,真后悔了,跟這些真正的黑幫分子比起來野田壽只是個街頭上混跡的高中生而已,是她引狼入室。比凱撒和楚子航更可怕的是路明非……雖然不知為什么這個本家干部說中文,但是那一時空洞一時下賤一時兇狠的目光真是叫人從心底恐懼,想必是神經質的野獸。野田壽凝視著短刀泛青的刃口,這是柄真正用來要人命的武器,絕非那種街頭混混在手中拋來拋去的玩具,它兇狠的血槽設計是為了從敵人身體里迅速放血令敵人失去臨死一搏的體力,而微微翹起的刀鋒是為了在割入敵人身體時不至于卡在骨縫里……這是野田壽第一次面對真正的兇器,他吸到了其中陰狠的氣息。他意識到自己的幼稚了,難怪歌舞伎町的男人們都不愿提起本家的干部們,如果說歌舞伎町的男人們是驕傲的野獸那么本家的干部們就是無情的死神!
櫻看見大滴大滴的冷汗從野田壽的額角墜落而真無力地委頓在椅子上抱著茶盤瑟瑟發抖,她覺得威嚇已經起到了作用準備收手了,畢竟只是十八歲的兩個孩子而已。
“都是我的錯!跟真小姐無關!”野田壽猛地抬起頭,大吼著說,“是我索要保護費,我也確實說過費率要漲!真小姐只是原樣地說了我說的話!我愿意……向本家謝罪!”
“..........這戲碼怎么這么惡俗?”
劇情急轉直下,剛剛看起來惡劣不堪的黑道少年野田壽居然還玩起了熱血漫里的套路。
“你暗戀真小姐?”櫻忽然探過頭去問道。
“噗,”路明非一口茶噴在野田壽腦袋上,野田壽猛地抬起頭來如被踩到尾巴的小動物那樣,驚恐之后目露兇光。
“不不……不是!”他結結巴巴地說。
“你身為野田組三代目的人選,晚上賴在小姑娘看的玩具店里看漫畫,一周以來看了真小姐足足二十多個小時。不光如此你每次來居然還自己花錢買咖啡。你的衣服很整齊這不符合你這種人的身份,顯然你來前特意換了衣服,你還做了發型。”櫻把鋁制球棒扔在野田壽面前,“你還把真小姐的名字刻在球棒上。”
“喔!刻得很用心啊!”路明非拾起球棒贊不絕口。
“啊!”看清球棒柄上的字之后真捂臉。
“我們男人……”野田壽還想掙扎。“中學生閉嘴!”櫻一記手刀噼在野田壽的腦門正中,在精心吹得蓬松的發型中留下了一道印記。
“哦哦!櫻真的好厲害,我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球棒我還握在手里玩了。”路明非說。
“其實這些都是參考證據,最重要的是女性的直覺,”櫻淡淡地說,“以前也有人這么關注過我后來被我知道了,所以我能感覺出來。”
源稚生心里微微一動。雖然跟夜叉、烏鴉和櫻共事了很久,每天都能看到他們三個在自己身邊出沒,可想起來自己并不真地了解他們三個,對他們的往事一無所知,譬如他從未想過會有人暗戀櫻。他已經太習慣櫻的低調和敏捷了,漸漸地甚至都很難覺察櫻的漂亮,覺得她就像一個始終籠罩在黑衣中不露臉的忍者,只需要代號而沒有身份,直到聽凱撒和路明非私下里議論櫻才想起自己這個助理原來對男人還會有吸引力。
“去跟真小姐道個歉,在這間店里幫工三個月。本家的規矩沒有對玩具店護費的,這項費用免除。幫工期間服從店里的規矩。”櫻收回短刀,“懲罰措施就是這樣,去吧。”
真已經捂著臉小跑著回到柜臺那邊去了,櫻壓低了聲音問野田壽:“你這種人不該喜歡妖艷型的么?為什么會看上她?”
“男人需要娶了賢妻良母才能放心闖蕩世界!”
又一記手刀。
“噫~”
門外偷聽二人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