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想著，她趁著南宮瑾睡著，換好衣服、披上斗篷，偷偷推門出去了。

臨月國的冬天在不知不覺中來臨，夜涼如水，寒風陣陣，蘇莫離裹緊身上的斗篷，一頭隨意披散的長發被風吹亂，心中的思緒比發絲更亂。

終于，到了鏡湖邊，這里還是像過去無數個夜晚一樣，波光粼粼、樹影婆娑。

可唯一不同的是，如今只剩下她一人欣賞這樣的風景，心中彌漫著物是人非的落寞。

在湖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蘇莫離從脖子上取下紅繩，將墜在上面的血玉扳指放在掌心里，垂眸看了許久，最后深吸一口氣，放在嘴邊飛快地吹了一下。

清亮的玉石嗡鳴聲在暗夜中響起，蘇莫離的心也隨之加速跳動，不自覺握緊那枚血玉扳指。

一雙秋水剪眸四下張望著，心中既期待能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又擔心他不會出現……

湖邊吹來的風帶著刺骨的涼，沒過一會兒她便凍得鼻尖通紅、指尖發冷，可是更冷的是她的心。

已經過去整整一刻鐘了，面具男還是沒有出現。

所以，他是真的沒回府，還是單純地不想來見她？

當初她告訴他自己要離開千歲府的時候，他冷漠的態度其實早就能說明一切。

雖然蘇莫離也猜到他對自己并沒有什么別的心思，可總是存著那最后一絲希冀，希望他只是考慮到兩人的身份懸殊，希望他只是顧慮到自己是太監，不能像正常男人那樣娶妻生子，所以才故意用冷漠來掩飾。

又在寒風中等了一會，蘇莫離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等下去。

可是她又怕，萬一自己一走，他就來了呢？

這樣的話，不就錯過了嗎？

反正這是她在千歲府的最后一晚，既然她也決定好要找他表明心意，臉皮都不要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一會。

……

房間里，南宮瑾在蘇莫離起身的那一刻，就睜開了眼睛，一雙鳳眸在暗夜里閃著寒光。

這女人這個時候跑出去，難道還想在離開之前見面具男最后一面？

果然不出他所料，過了一會，他戴在手指上的血玉扳指發出陣陣嗡鳴聲。

兩個扳指可以相互感應，當她吹響她手中的那枚血玉扳指，他的那一枚便會產生共鳴。

在他告訴她自己要出府執行任務，兩人此生也許再也不會想見的那一晚，他就做好決定，要斬斷她和面具男這個身份之間所有的聯系。

于是，他任憑戴在大拇指上的血玉扳指發出的嗡鳴聲漸漸低下去，直到最后消失，也沒有起身赴約的意思。

只要那女人等不到人，很快就會回來了，也會徹底死心了。

可他沒想到，足足過了兩個時辰，她還是沒有回來。

外面的風越來越大，干枯的樹枝被吹得嘩嘩作響，在白色的窗戶紙上投下劇烈晃動的陰影，伴隨著門窗發出的咯吱咯吱聲。

光是聽到這樣的風聲就完全可以想象，在這樣的深夜里，湖邊會有多冷。

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南宮瑾終于再也控制不住，從床上猛地坐起身，換好衣服、戴上面具，推門走了出去。

在推開門的那個瞬間，暗藍色的天空中，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帶來陣陣涼意。

這是臨月國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該死！下雪了，那個蠢女人也不知道回來？他在心中低咒了一聲，身子一躍騰空而起，朝著鏡湖的方向疾馳而去。

湖邊，蘇莫離還坐在石頭上，仰起頭茫然地看著突然飄落下來的鵝毛大雪，下意識地伸出凍得麻木的手，接住了其中一片。

看著那雪花在掌心里漸漸融化，就像是一滴眼淚在暗夜中閃著光。

也許，他不會來了吧。

她正這么想著，突然看到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像是游龍般在漫天大雪中穿梭，黑色衣角隨著寒風颯颯作響。

在那一刻，蘇莫離整個人呆住了，目光隨著那個身影移動，腦子里空白一片，只能聽到雪花落下的聲音，還有自己心跳的聲音。

她還在怔愣之際，面具男已經在她面前落地，一雙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暗啞的嗓音隱含著幾分訓斥的口氣：“如果我不來，你打算在雪里等到什么時候？”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她眉間和發絲間的雪花上，不自覺地抬起手，想要替她拂去。

等他意識到這樣的想法不太妥當的時候，他的手已經伸到半空中，便只能輕咳一聲，隨意地拍了幾下，盡量讓自己的動作不帶一絲感情。

“可是，你這不是來了嗎？還好，我沒走。”蘇莫離任由他替自己拍掉身上的雪，凍得發紫的唇扯出了一抹燦爛的笑。

“你找我有什么事？”南宮瑾的眼眸微微動了動，那天晚上沒有星星，她帶笑的眼睛就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明天我就要走了。”蘇莫離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勇敢地看著他的眼睛，“有一句話必須跟你說清楚……”

即使是女人，也有主動追求愛情的權力。

就算最后被拒絕，至少嘗試過、努力過，這樣就足夠了。

“很晚了，王妃早點回去歇息，什么都別說了。”南宮瑾打斷了她的話，轉身就想離開。

因為在宮沉香告訴他，他的毒性完全清除了之后，他就猜到了她對面具男的心意。

在這樣一個下雪的夜里，她等了他這么久，還能說些什么？

蘇莫離扯住他的袖子不讓他走，隨后大聲說道：“不行，我已經和自己打了賭，如果你來了，我就一定要說。那個……我……我好像有點喜歡上你了，明天我就會出府，再也不是瑾王妃了，如果你愿意，不用再有任何顧慮，可以……可以去找我……”

南宮瑾隱在廣袖下的手不自覺握緊：“王妃過去不是總在我面前嫌棄九千歲是個太監，如今為何卻喜歡上我這個太監？”

“我不是嫌棄他是個太監，我是嫌棄他摳門、冷血、殘暴又不講道理。”蘇莫離急切地解釋道，“其實你也不要因為自己是個太監自卑，我真的不介意，畢竟兩個人在一起最主要的是要有心動的感覺。再說現在手工業這么發達了，可以……可以借助很多輔助道具，一樣能得到很多樂趣！”

最后一句話，她是厚著臉皮說出來的，最后又無限嬌羞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