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在想什么？”荷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起藥膏，“已經很晚了，你怎么還不睡？”

“睡不著。”蘇莫離有些煩躁地重新躺平，拉好被子蓋住自己。

荷香看著她微蹙的眉頭，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奴婢該死，今日宸王大婚，小姐自然心情低落。不過你放心，我相信他娶孫將軍的千金只是為了鞏固地位而已，并不是真感情。”

小姐之前還說不喜歡宸王，如今又心事重重、失魂落魄，分明就是為情所困。

蘇莫離被她這么一說，頓時啞然失笑：原來這丫頭還以為她睡不著是因為宸王選了別的女人？

宸王選秀之后，第二天就十里紅妝迎娶孫月柔進了宸王府。

說起來她真的有點同情宸王那個死渣男，新婚之夜對著一個比自己還像男人的女人，該怎么下得去口？

正這么想著，她身上的蠱毒發作，心臟又劇烈地疼痛了起來……

一輪圓月高高懸掛在漆黑色夜空，如水的月光從窗棱傾瀉而入，照著這個夜里無眠的人。

……

宸王府里張燈結彩，四處掛著后綢緞帶和紅色燈籠，門窗上貼著大紅雙喜。

孫月柔穿著一身喜慶的紅色嫁衣，鳳冠霞帔地坐在新床邊，滿心期待、滿心歡喜地等著洛宸煜掀頭蓋。

此刻洛宸煜并不在新房里，他正在前廳宴請賓客，外面隱約可以聽到婚宴傳來的喧鬧聲。

一想到他那張俊美如謫仙般的臉，再想到今晚即將發生的事情，孫月柔黝黑的臉頰泛起一抹暗紅。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終于聽到外面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緊接著新房大門從外面被推開，幾個下人扶著醉醺醺的洛宸煜走了進來。

“王爺，您小心些腳下。”

“王妃還在等您掀頭蓋、喝交杯酒呢，您可不能醉倒過去啊！”

可洛宸煜已經成了一灘爛泥，那些下人只能勉強引導著他掀了孫月柔的蓋頭，最后連交杯酒都沒喝成，洛宸煜就一頭栽倒在喜床上睡著了。

“王妃，您看這……”下人們小心翼翼地看向已經被揭開喜帕的孫月柔。

畢竟新婚之夜沒喝交杯酒，這寓意便差了許多，喜慶的氛圍也跟著淡了許多。

宸王也真是的，酒宴上分明沒幾個人敢灌他酒，可他自己卻豪爽地一杯接一杯喝，和平日里溫文爾雅的形象判若兩人。

大概是因為娶到了孫大將軍的千金，心里太高興了吧。

“沒事，王爺醉了，就讓他先好好歇著吧，你們先退下。”孫月柔朝他們點點頭，很識大體地說道。

只是在下人們關上門的那個瞬間，她看著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洛宸煜，眼中還是難免掠過一絲落寞。

從他選中了她的那一刻，她就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可如今他竟在新婚之夜喝成這樣，是真的喝醉了，還是故意喝醉，不想和她圓房？

孫月柔低低地嘆了一口氣，然后把斜躺在床上的洛宸煜挪到了里側。

幸虧她力氣極大，挪動他的時候不費吹灰之力。

雖然她表面上看起來三大五粗，但其實也有著小女兒家的多愁善感，低頭看著自己即使穿著厚重喜袍也掩蓋不住的粗壯手臂，她心中漸漸傾向于后一個答案。

換了任何男人，也不會想跟她這樣的女人圓房吧……

過去她最不屑的就是那些王孫貴族想借助與孫家聯姻來壯大勢力，可這一切在她遇到洛宸煜之后完全變了。

她甚至會想，就算他是為了權勢娶了她，她也甘之如飴，只要能得到他這個人就好。

替洛宸煜蓋好被子之后，孫月柔也脫了紅色繡花鞋上了床，小心翼翼地躺在他身旁，生怕自己不小心動一下碰到他。

像他那樣如玉般的貴公子，她這樣丑陋粗獷的女人哪怕是碰他一下，也是一種褻瀆。

只要以后能每天看到他，以他正妃的身份生活，就足夠了。

這么想著，孫月柔原本失落的心漸漸像是被填滿，竟變得滿足。

不知不覺間她進入夢鄉，像是個男人似的打起了呼嚕。

在她地動山搖的呼嚕聲中，洛宸煜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清澈的眸子在暗夜里閃過一道暗光，哪里還有半分喝醉的樣子。

看著身旁那個比宸王府任何一個侍衛都還像男人的女人，想到從今往后她就是他唯一的妃子，他眼里的暗芒更甚。

試問世間又有那一個男人會喜歡這樣的女人？他洛宸煜雖然貴為皇子，感情對他來說卻是一種奢侈。

當年，母親柳瀟瀟為了生下他，被家人趕出家門，受盡了世人的白眼和欺凌。

人人都笑她未婚先孕、真不知廉恥，可偏偏柳瀟瀟還癡癡地等著明帝來接她入宮，告訴那些人她生的是龍種，不想被人低看了去。

可她這么一說，那些人更是笑她癡人說夢。

不管別人怎么看，柳瀟瀟卻始終抱著堅定的信念，相信明帝一定會來。為了讓洛宸煜出人頭地，她以裁縫為生供他上私塾，供他學習武藝。

十幾年下來眼睛都花了，直到現在入了宮，太醫開了無數的藥方都沒能治好。

雖然母子二人都受到了冊封，身價不可同日而語，但剛入宮那會，就連下人都變著法子欺壓他們，給他們的吃穿用度都是暗暗選了最差的送過去。

洛宸煜看得通透，這皇宮里頭的人個個都是趨炎附勢，在幾個皇子里他出身最為卑賤，那些人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因此他對權力的渴望比任何人都強烈，在心中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站在萬人之上的位置，讓那些曾經看不起他們、欺侮過他們的人都付出代價！

只要能爬上那個位置，不管是尊嚴也好愛情也罷，什么都不重要。

這么想著，洛宸煜重新閉上了眼睛。

只是他依舊沒有半分睡意，腦海里不自覺浮現出昨日在選妃大典上，隔著樹影遠遠地看到的蘇莫離那雙帶著淚痕的眼睛，還有她微彎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