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汪警官拿著李初一的帆布包回到審訊室，關上門，把包扔到桌子上。
“輕點！摔壞了你死都賠不起知道嗎？”李初一聽得包里的法器叮當亂響，好不心疼。
“趕緊吧，別浪費時間了�！蓖艟僬驹谝慌�，不耐煩的說。
李初一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心想老不死的看我怎么整你，然后從帆布包里取出盛有牛淚的小木瓶和一張符紙。符紙平放在桌面上，木瓶置于其上，隨即李初一開始掐訣念咒。一旁的汪警官只是冷眼旁觀，心想這小子還有模有樣的，擱農(nóng)村肯定是個遠近聞名的神棍。
李初一咒語念畢，翻轉(zhuǎn)手腕朝木瓶一指，大喊一聲：“開！”符紙應聲燃燒起來，木瓶卻絲毫沒有受損。符紙燃畢，卻沒留下一絲灰燼，李初一拿起桌上的小木瓶，回頭看。
梁警官完全沒被這一幕給嚇到，甚至可以說一點反應都沒有，他雙手抱胸，冷笑了一聲，問道：“完啦？就這點貨也好意思在我眼前現(xiàn)？戲園子里一分錢能看七段�！�
李初一看著梁警官自以為是的神情，覺得甚是好笑，將手中的木瓶遞到他面前，說：“著什么急，來，打開瓶子，把里面的液體滴在眼睛里，好戲才剛開始�！�
汪警官接過木瓶，遲疑了一下，說：“里面是什么？”
“怎么？害怕我給你下毒�。磕氵@不是都有監(jiān)控的嗎？我給你下毒不是找死？你不敢就算了。”李初一假裝上前搶木瓶。
汪警官想了想，也有道理，湊到李初一跟前，說：“你敢陰我，我就廢了你，聽明白沒？”
李初一只是笑了笑，沒說話，眼神中透出一絲鄙夷，這讓汪警官看了很不舒服。他拔開瓶塞，將木瓶中的牛淚滴到眼睛里。
“兩只眼都要滴的哦，滴完先比好眼睛，我說睜開你再睜，免得嚇死你�！�
汪警官滴完牛淚，緊閉雙眼，只感覺眼睛有些發(fā)澀，發(fā)苦，還伴有一陣牲畜的騷味，很不舒服。
“準備好了嗎？來，坐下�！崩畛跻环鲋艟伲叩阶磺�，讓他坐穩(wěn)，然后退了兩步，說：“你滴的是牛淚，相信你也聽說過，擦上牛淚就能見到鬼，一般幾個時辰就會失效。不過我看你膽子挺大的，所以特別優(yōu)待，給牛淚做了下加工處理，一旦你滴上，整整一年的時間都能看到鬼，而且，你的眼睛還會發(fā)出暗紅色的光，鬼也就知道你能看見他們了，他們很喜歡和人聊天的。”
汪警官聽罷，只覺得后背一陣發(fā)涼，趕緊定了定神，說：“你小子準備好了吧，等我睜開眼，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你！”
“那你倒是睜開呀。”
汪警官跟其他人一樣，對于鬼神雖然嘴上都說不信，但心里總還是有些敬畏，有人還將此種敬畏歸咎于心魔，歸屬于心理疾病。但真到了裉節(jié)上，卻沒幾個敢正面相對的。
汪警官故作鎮(zhèn)定，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眼，眼前的一幕，差點要了這個老警察的命。
和之前的黃坤一樣，汪警官也看到了滿滿一屋子的白影飄蕩，不同的是，黃坤還能躲得過他們，而汪警官雙眼發(fā)出的紅光，就像是給鬼發(fā)出的信號，他們尋著紅光逐漸聚攏過來。
汪警官雖然感到震驚，但多年警察的經(jīng)驗讓他還是可以保持克制，并迅速在大腦中搜尋合理化的解釋，但很可惜，在他的知識儲備里，此時并沒有什么能派的上用場。
他坐在原處不敢動彈，雙手雙腳都在不住地顫抖，眼睛一直來回掃視，端詳周圍這群鬼魂的容貌。缺胳膊少腿對這些鬼來說都算正常，更有一些臉面沒了一多半，眼球在鼻梁附近打著秋千，舌頭短節(jié)，頭發(fā)焦黑，他還看到有幾個鬼顯然是被燒死的，滿身燒傷的痕跡，耳鼻口目已經(jīng)融成了一團。
汪警官自大睜了眼就沒說一句話，身上的汗水比蒸桑拿來的還要快，他不住的咽著口水，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李初一在一旁倒是歡樂的很，心想老小子這回由不得你不信，“怎么樣？汪警官？這演出好看嗎？”
汪警官看到李初一得意的樣子，慢慢緩過神來，聲音顫顫巍巍的問：“他們是鬼？”
“對啊，而且都是橫死的鬼，鬼差太忙攏不過來，會暫時在陽間留一部分，一般人看不到，而且他們沒什么法力，也不會對活人造成影響。對了，你不是警察嗎，說不定還有你認識的呢�！崩畛跻煌耆蒙硎峦�，看著汪警官的模樣感到甚是滿足。
“也就是說他們也不會對我造成影響？”汪警官抓到了重點。
“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還叫沒影響呀，哈哈哈�！崩畛跻慌踔亲庸笮�。
汪警官緩緩抬起手臂，試探性的朝鬼魂戳了一下，手指直接穿過白影，只是感覺有些冰冷，接著問：“你是說他們本來就在這里，只是我看不到而已？”
李初一看著他的動作，心里稍稍有些佩服，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鬼魂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一般人早就嚇瘋了，沒想到這老小子居然在嘗試接受，他的心理素質(zhì)真不是一般的強。
“對，這些鬼魂一直都在我們身邊，你只是剛發(fā)現(xiàn)而已�！崩畛跻皇掌鹬S刺，一本正經(jīng)的說，“他們都只是虛像，有型但無體，所以摸不到�！�
汪警官又將抬起的手臂左右晃動，果然每一個白影都碰不到，而冰冷的感覺也在逐漸消失，他這才意識到，原來那也只是自己的心理在作祟罷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此時的他已經(jīng)沒有剛睜眼時的驚慌失措，顯得異常平淡。
汪警官扭頭看向李初一，心里說不出的五味雜陳，自認為熟知了半輩子的世界，原本還有另外的一面，“你看得到他們嗎？”
李初一心里已經(jīng)徹底對面前的這位老警察產(chǎn)生了敬意。鐘上人之前也是不止一次的給人用牛淚，不過多半是為了好玩，見了鬼的人哭的哭笑的笑，反正保持正常的一個都沒有，而汪警官居然可以將自己的恐懼控制的如此完美，簡直不可思議。
“是的，我有陰陽眼，從小就能看到他們，不過我可以控制，除非必要，否則不會開眼。”李初一說道。
汪警官沉了沉，接著問：“如果所有人都看得到鬼，會怎樣？”
李初一被問的愣住了，因為這個問題他也問過鐘上人。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老頭子用牛淚嚇唬人，之后李初一就突然奇想，如果給每個人都涂上牛淚，那大家不就都接受鬼魂了嗎？鐘上人說，如果每個人都可以看見鬼，那對鬼來說將會是一場災難。
“如果每個人都看得見鬼，對人類而言，其實跟現(xiàn)在并不會有太大的區(qū)別，但對鬼來說，可能就會是一場災難�！崩畛跻火堄兴�，停頓片刻接著說，“降鬼之術會如同現(xiàn)在的科技一樣遍地開花，會有更多的人想要利用鬼來滿足自己的欲望，更甚者，會以弒鬼取樂，就像虐殺動物一樣。到時候這些孤魂野鬼，便再無藏身之處�！�
汪警官聽完李初一的話，又看起身邊這些游蕩的靈魂，原本他們是如此的可憐，根本沒什么值得害怕的。
“你說我只有一年的時間能看到他們？之后呢？”汪警官接著問。
“之后你會恢復正常，像半小時之前一樣�！崩畛跻徽f。
“那確實有點殘忍�！蓖艟偕焓州p輕撫摸身邊的鬼魂，像是在撫摸自己的孩子，但什么都摸不到。
“你想一輩子保持這樣？”李初一對他的話感到有些不解。
汪警官沒有回答，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語不發(fā)。
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打開，梁正站在門口，看到汪警官和李初一都站著發(fā)呆，有些詫異，而后問道：“老汪，你這邊問完了嗎？”
汪警官聽到梁正的聲音，這才緩過神來，眨了眨眼睛說：“哦，快了，再過會，我還有點事要問他�！�
“哦，好，金宏博那邊已經(jīng)完事了，你問完來我辦公室一趟�！绷赫f完就離開了審訊室。
汪警官這才想起剛才的事情，轉(zhuǎn)身剛要說話，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走到李初一身邊，說：“我估計你今天走不了，你在金宏博的公司門口的行為可以判做尋釁滋事，不過還要看他是怎么說的，我去看看他的筆錄，你在這里等會。”
汪警官回身走了兩步，有停下來，回頭問：“對了，你說我眼睛會發(fā)光？那剛才老梁怎么像是什么都沒看到一樣？”
“你眼睛發(fā)的光只有鬼能看到，活人看不到�！崩畛跻唤忉屨f。
“哦，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說罷汪警官就走出了審訊室，李初一覺得這個人一下子變得親切起來，原來幾滴牛淚就可以解決的誤會，搞了這么久。
汪警官離開審訊室，直奔梁正的辦公室而去，進了門，看到梁正坐在辦公桌前正在整理資料。
“怎么樣？金宏博那邊怎么說的？”汪警官顯得有些焦急，這讓梁正反倒感覺有些詫異。
“那小子跟你說了什么？我怎么覺得你不對勁呢？”梁正好奇的問道。
“還能說什么，還是那一套唄�！蓖艟僖灿X得自己的言行有些反常，咳嗦了一下故作鎮(zhèn)定，接著問，“金宏博決定告他了嗎？”
梁正看他沒有表露粗暴，倒也感到欣慰，于是沒再多問，說道：“沒，他說對方只是個學生，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