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先生看著懷中的黑貓,像是一個母親親昵自己的孩子一般,這樣子不禁讓李初一和阿蘿心里一顫。
“你說你跟我師父百年之前就認識?”李初一問道。
“看樣子那老家伙沒跟你提起過我。”尸先生沒有抬頭,說。
“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沒有殺你么?”尸先生問道。
“就因為你跟我師父認識?”李初一答。
“不,我可不會單單因為你是他的徒弟不肯下手,更何況,上次我找你師父的時候,他也說過,如果你看不慣他,盡管教訓他,殺了也無妨。”尸先生冷冷的說。
李初一聽了尸先生的話,只覺心頭一寒,老頭子真的會對自己見死不救么?
“哼哼,別誤會,他知道我不會殺你,因為你太像我們年輕時候的樣子了,血氣方剛,天地無懼,甚至連一個目標都沒有,只是遇到什么就解決什么。”尸先生說。
“你們在一起很久么?”李初一問。
“是的,我跟他混跡江湖五十余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尸先生輕輕搖著懷抱中的黑貓,溫柔的有些不像個男人。
“之后呢?為什么分開?”李初一問。
“你去親口問你師父吧。”尸先生說。
“你們說完了吧?該我了吧?你說,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世的?還有,我父親在哪?”阿蘿看搶過話來,問道。
“你出來是為了找他嗎?”尸先生問。
“與你無關!你快說他在哪?!”阿蘿生氣的追問。
“既然你無心找他,又何必知道他的下落。”尸先生說。
黑貓身體翻動了一下,蜷縮著身子依偎在尸先生的懷里,不過依然沒有蘇醒。尸先生看著黑貓,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很是欣慰。
“小子,你是來殺我的,那我問你,對秦母你又有何打算?”尸先生抬起頭,看向李初一,眼神充滿了審判的冷酷。
“她早就死了,你我都知道,現在只不過是借助你的法力保留肉身而已,三魂七魄不成回光,又怎么稱得上是人?我沒有必要顧忌她。”李初一回答得異常堅定。
“哼哼,看來他是真的變了,不過我要提醒你,你也許聽過還魂之術須用摯親摯愛之人陽壽作為補償,秦母若死,他們的陽壽也取不回來。”尸先生說。
“陽壽一旦甘心奉上,無論如何都是取不回來的,秦瑤的陽壽已然獻出,與自己母親的生死已經無關。”李初一說。
“好,既然你想清楚了,那就無需多言,帶路吧。”尸先生邊說邊站起身來。
“去哪?”李初一問。
“殺死施印之人,只能讓尸印消失,而消耗的陽氣需要長時間的恢復。想你朋友身上的尸印已經爬遍了半個身子之多,只殺了我,他并不能完全恢復,還會落得半身癱瘓,我可以將尸印取回,還他一個健全的肉身,就當是報答你們救雙兒一命吧。”尸先生說。
李初一看著尸先生,沒想到他居然會做出如此的決定。
“等下,你要救那個死胖子?那你就得死,你不知道嗎?”阿蘿像是有些著急。
“不必多說,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你們,就一定會做到。”尸先生貌似不愿提及解印的方法。
“你還沒跟我說明白!我父親在哪?!”阿蘿聲嘶力竭的喊叫著。
“等她醒后,你問她便知。”尸先生看著阿蘿,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帶路吧,小子,再遲了,恐怕我也難保你朋友的性命。”尸先生走向李初一。
李初一跟阿蘿交換了下眼神,“好,你跟我們走。”說罷李初一跟阿蘿在頭前帶路,尸先生跟著他們兩人,走進了鬼陣。進入鬼陣之前,尸先生停了停腳步,回頭向上方空洞的黑暗之處看了一眼,隨即轉身走進隧道。
空蕩蕩的肉池坑內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墻壁上的火把繼續守護在這里,突然一陣風吹過,火把一個接一個的滅掉,黑暗中傳出一陣紛雜的腳步聲。
“哎呀,糟糕,別那老賊發現了。”一個男聲從黑暗的角落里傳了出來。
“怪不得我們一直找不到她,原來她變成了一只貓。”另一個輕細的聲音說道。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男聲問。
“這你就不用管了,本來你也沒打算出手,不是么?”輕細之聲說。
“這是我的職責。”男聲笑了笑,答道。
“那你就等著看好戲吧。”聲音尚未落地,嗖的一聲,像是有人離開了。
“呵呵,帷幕已經拉開,我得找個好位置才是。”接著又是嗖的一聲,黑暗再次恢復了平靜。
白秋雪看到李初一從地下室走出來,長舒了一口氣,緊接著又看到隊伍的最后走來一個黑袍男子,懷中還抱著只黑貓,嚇得后退了兩步。
“別害怕,白老師,我已無意在與你們為敵。”尸先生依舊沙啞著喉嚨,聲音卻不再那么堅硬,像是放下了包袱的浪人,到家之后的輕松愜意。
“白老師,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李初一說。
白秋雪看著一行人從身邊走過,個個疲憊萬分,特別是阿蘿,手中拿著個草人,目光呆滯,丟了魂一般,跟在李初一身后。白秋雪放心不下,跟了上來。
一行人來到男生宿舍,上樓來到503室門前,李初一推開門,劉浪和林陽圍坐在黃坤的床邊。
“我的媽呀!他怎么來了!”劉浪一見尸先生,大呼一聲,嚇得趕忙退到陽臺跟前。
“別怕,他是來救黃坤的。”李初一說。
尸先生看了眼劉浪,沒說什么,走到門右側的床鋪邊上,把黑貓放在床上。
“阿蘿,我只希望你們姐妹日后可以互相照應。”尸先生回身對阿蘿說。
阿蘿沒有回答,只是呆呆的看著躺在床上的黑貓。
“李初一,我可以救你朋友,但你要答應我絕不能為難雙兒!”尸先生言語堅決,李初一點了點頭。
“還有,阿蘿,不要帶她回苗寨,苗寨容不下她。”尸先生又說道。
“為什么?如若她真是我姐姐,那繼承苗寨圣女的人應該是她,為什么她不能回苗寨?”阿蘿問道。
“苗寨圣女既已選定,不可更改,更何況她并沒有接受過苗寨的培養,他們不會認她。”尸先生說。
“那她不該見見自己的母親嗎?”阿蘿質問道。
“你母親......帶你長大的并不是你的生母,你真正的母親已經在13年前過世了。”尸先生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聲音有些哽咽。
“你胡說!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污蔑我的母親!”阿蘿惱羞成怒,指著尸先生問道。
“還是讓雙兒跟你說吧。”尸先生沒有回答,走到黃坤的床邊。
“小子,我并不知道你師父為何失蹤,但你師父失蹤一事絕非偶然,你要記得,這個世界之大遠在你想象之外,切不可被所見之事迷惑。”尸先生叮囑李初一,這讓李初一感到有些意外,仿佛老頭子在他下山之際臨別時的一幕。
尸先生說罷,揮動手中木杖,左手置于黃坤胸前,口中念起咒語。林陽和劉浪躲到門口附近,李初一站在尸先生身邊,阿蘿在一旁癡癡的看著尸先生。
咒語念畢,只見一陣青灰色的煙氣從黃坤身體上飄起,流到尸先生的手掌掌心,黃坤身上的尸印慢慢變小,凸起的肉紋扭動的更加厲害,像是不愿意離開黃坤的身體。不一會,黃坤身上的尸印完全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個硬幣大小的黑印。
“好了,只剩下最后一步。”尸先生緩緩抬起頭,深吸一口氣,走向躺在一旁的黑貓,他用手摸了摸黑貓的頭,“雙兒,以后你可要照顧好自己啊。”
黑貓像是聽到了尸先生的聲音,慢慢眨了兩下眼,尸先生沒等它醒來,忽然向宿舍門口一個跨步,邁了出去,隨即消失在眾人眼前。
李初一萬沒想到尸先生會逃跑,稍一遲疑,緊接著追趕出去,尸先生徑直跑向樓道盡頭的窗子,一個縱身跳了下去,李初一緊隨其后,跑到窗口向下張望,只見尸先生落在樓下,繼續向南面跑去,李初一躲了一下腳,痛恨自己的輕功不及,四下張望,還好樓下正好有幾顆楊柳,李初一沒敢耽擱,用力向楊柳跳過去,豈料柳枝太細,沒擔住他,重重摔落在地上。
李初一翻身揉了一下胸口,朝尸先生逃跑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見尸先生隱約的身形,李初一迅速起身追了過去,穿過一片小樹林,尸先生不見了蹤影,李初一抬頭一看,已經來到了舊校舍樓前。黑洞洞的校舍里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李初一跟著腳步聲進入校舍樓,來到頂層,卻見尸先生就站在頂層中央。
李初一環顧四周,只怕中了埋伏,四下無人,只有微風吹過,頗有些涼意。
“你的輕功沒怎么練吧,追我一個百歲老人居然還能這么吃力。”尸先生背向李初一,說道。
“少廢話,老賊,虧我信了你,沒想到你果然言而無信。”李初一摸出法扇,攥與手中,準備開戰。
“別誤會,我只是不想讓雙兒看到這一幕。”說著,尸先生右手在木杖頭的位置上轉動了一下,接著一抽,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李初一,記住我的話,這個世界即將迎來一場浩劫,你要更加勤于練功,不必懼怕你的天賦,要學會狠心,不然,你就無法保護身邊之人。”說罷,尸先生將手中的匕首舉到脖間,用力的刺了下去,一股鮮血瞬間從他的脖頸處噴了出來,灑在地上。血在地上慢慢散開,像是有了生命,逐漸形成一個圓形,后又匯聚到中央尸先生的腳下,繪出一道七星法陣。血液順著尸先生的腳向上逆流,慢慢吞噬掉他整個身體,隨即尸先生的肉身慢慢消融。
就在李初一為眼前的一幕感到震驚的時候,身后樓道口內穿出一個聲音。
“阿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