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對伊堂社長，我們的談判確實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的結束掉。”
王哲的手指靈巧地在手機屏幕上敲擊了幾下，右手前伸，信息的內容隨即暴露在了伊堂健次郎的眼前。
那是一張關于“被害妄想癥”的診斷報告書的照片，被診斷對象正是伊堂秋人，但在報告單結尾的結果一欄，卻清晰地寫著幾個大字：
“經醫師診斷，患者心理健康，無患病癥狀。”
“看來秋人君很有先見之明啊，伊堂社長，請問你對此還有什么說法嗎？”
王哲另一只手的手指已經指向了信息發件人的位置，白晃晃的屏幕之上，“伊堂秋人”四個大字顯得格外的矚目。
伊堂健次郎一言不發，一雙細長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面前的手機屏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用略帶沙啞的嗓音做出了回應。
“這是你偽造的，不是真......”
“嘩啦”
沒等他把話說完，原本放在茶幾上的玻璃煙灰缸突然“起飛”，狠狠地砸在了墻壁之上，精致的外形瞬間變得支離破碎，紛飛的玻璃碎片從伊堂健次郎的臉旁飛過，帶起了幾道深淺不一的血痕。
異變突生，伊堂健次郎雙目圓瞪，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的碎玻璃碴，踉踉蹌蹌地往后退了兩步，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之上。汗水順著他的額頭緩緩流下，混合了他臉上滲出的猩紅血液，滴落在了深色的地毯之上。
“行了，趕快交代了吧，馬上天都要亮了。”
王哲不耐煩地看了眼手機，都已經快五點了，按照他的計劃，今天晚上餐館還得正常營業呢。
然而伊堂健次郎就像被嚇傻了一樣，一身肥肉不斷地顫抖著，腦袋也是飛速地小幅搖晃著。
皺了皺眉頭，王哲朝著身邊的“空氣”使了個眼色，茶幾上的水杯成為了第二個“起飛”的物品，沿著它的前輩煙灰缸的足跡撞上了冰冷的墻壁，一聲脆響之后，地面上又多出了一攤碎玻璃渣。
“我說！我說！不要傷害我！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玻璃碎裂的聲音嚇得伊堂健次郎又是渾身一顫，雙手條件反射般地抱住了頭部。
“伊堂秋人的父親是你害死的？”
看著伊堂健次郎那瘋瘋癲癲的樣子，王哲決定幫這個大叔起個頭，要不鬼知道他還要在那里碎碎念多久。
“是......是的，是我，事發當天，我在他父親的車上動了手腳，而且那天的秋人也不是失蹤了，只不過是放學路上被我帶回家了而已，那個失蹤是我故意營造出來的假象。”
伊堂健次郎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機器人似的，嘴唇微動，機械地說著話。
“我當時需要錢，我的公司瀕臨破產，拉不到投資，所以我就把主意打到了保險和遺產上面，事實是，我賭對了，多虧了秋人他爸的死，我的公司扛過了最為困難的時期，有了今天的成就。”
抽了抽鼻子，他又一次從懷里掏出了香煙，但只是將香煙叼在了嘴里，并沒有點燃它的意思。
“保險的錢很好拿，當時獲益人的名字填我的就行，但遺產就很麻煩了，所以我收養了伊堂秋人，希望能慢慢地將他父親留給他的那些財產納為己有，我也一度快要成功了，秋人不過是一個天真的小孩子，你只需要給他點糖吃，很多東西都能夠輕易地掏出來。”
“但怪我一時大意，有一次喝醉了酒，居然把殺了他父親的事告訴了他，沒有辦法，為了封上他的嘴，我只好把他關在了屋子里，然后不斷地告訴他，他也是兇手之一，他的父親是為了找他才死的！”
令人感到脊背發涼的是，伊堂健次郎明明雙目無神，但說到給伊堂秋人“洗腦”的時候，他的嘴角卻是下意識地微微上揚，就好像回想起了什么高興的事情一樣。
“最可恨的是，我偏偏還得繼續養著秋人這個小崽子，因為他還有東西沒有給我，他父親似乎在某個地方保存了一筆不菲的資產，只告訴了秋人一個人，沒想到我還沒有撬開他的嘴，他倒是先死了，還在房間里給我造了那么大個麻煩。”
伊堂健次郎掃視著地上的玻璃碎渣，就好像在尋找些什么似的。
“你控制了秋人，他的日記，包括他的畫稿都進行了嚴格的監視，到底是你更恐怖，還是那房間里的東西更恐怖？”
王哲冷冷地盯著地上這個大腹便便的男人，眼神里帶著幾分怒意。
父母早逝的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像伊堂健次郎這樣害人父母的人渣。
“是，是我的錯，我不對，我逼著他修改了日記，修改了漫畫的內容，但我不能給比人留下證據，王君，你是看了你個漫畫的吧？那簡直是杰作啊！特別是男孩和怨靈一同守護宅子那一段，那是我讓他畫的，實在是太棒了！”
伊堂健次郎再一次顫抖了起來，不過這一次似乎并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些別的感情......
比如，興奮。
看著地上已經完全失態的伊堂健次郎，王哲總算明白為什么秋人的漫畫劇情里會有那么多違和和說不同的地方了，因為畫稿也和日記一樣，根本就不是真正屬于他的東西。
“‘他想獲得一切’......原來如此......”
聯想到伊堂秋人最后一篇日記里的內容，伊堂健次郎想獲得的恐怕并不只是財產而已，似乎他在和秋人的相處之中，對這個孩子也產生了某種病態的占有欲，所以才會讓秋人畫出怨靈和男孩和諧共處的劇情。
“伊堂社長，你是個魔鬼。”
王哲的聲音十分低沉，面對眼前這個平日里外表和藹的中年男人，他已經想不出別的詞語來形容他了。
“和魔鬼做朋友，難道不快樂嗎？”
伊堂健次郎仰起頭，怔怔地望著王哲的臉，嘴角上揚，嘴里念念有詞。
空氣伴隨著他的這聲提問陷入了凝固，兩個人就這么盯著對方，幾分鐘后，伊堂健次郎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腦袋，周圍的空氣重新回歸了流動。
“哦對了，說到那個畫稿，我好心告訴你吧，關于秋人父親那筆財產的信息似乎就隱藏在那畫稿之中，錢可是個好東西哦，啊！不過秋人君和你是好朋友來著，那倒是不用我多嘴了。”
一邊說著，他終于掏出打火機點燃了嘴里的香煙，卻只是吸了一口，就把煙頭掐滅在了一旁的碎玻璃之上。
“王君，你說，像我這樣的人要是死了，是不是也會變成幽靈啊？”
砸了咂嘴，伊堂健次郎滿眼期待地看著王哲，似乎是希望得到明確的答復。
王哲冷笑了一聲，一手撫上腰間，語氣里帶著濃濃的諷刺：
“不會的，因為你現在就已經是只惡鬼了，只是扮作了人的模樣而已。”
“哦——原來如此！”
伊堂健次郎身體猛地前傾，轉坐為跪，雙手捏在地板上的碎玻璃渣上，殷紅的鮮血緩緩地淌下，將地毯濡濕了一大片。
“王君，最后的最后，再讓我問一個問題吧。”
“什么？”
“就是啊......惡鬼，難道會害怕幽靈嗎？”
伊堂健次郎緩緩地抬起了頭，對著王哲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意。
他抄起一塊鋒利的玻璃碎片，肥胖的身軀爆發出了與之不符的爆發力，如同皮球一樣從地上彈了起來，殘忍的兇光在他的眼里閃爍著，如刀鋒般犀利的目光直指王哲的脖頸。
但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眼前的年輕男人并沒有展示出絲毫的慌亂，反倒是眼底升起了濃濃的嘲諷與鄙視。
“同樣的演技，第一次都沒能騙到我，難道第二次你就覺得自己行了？”
王哲猛地向后一退，輕巧地避過了玻璃碎片行動的軌跡，他自始至終就沒有相信過伊堂健次郎會真的被嚇傻掉。
放在腰間的右手一抬，一根鐵棍瞬間被抽了出來，隨著破空聲的響起，鐵棍快速地朝著伊堂健次郎的肩部擊去。
“梆梆梆”
三聲鈍器撞擊的悶響幾乎同時響起，伊堂健次郎腦袋、雙肩三點開花，當場就暈了過去，而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女子也因此進入了王哲的視線。
“你怎么也在這里？”
兩道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王哲和之前一直隱身負責嚇人的橋本亮滿臉驚訝地看著眼前頭戴鴨舌帽的雪之下凜子，她的手上握著一個平底鍋，臉上寫滿了理所應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