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車站出來,王哲按照橋本亮之前口述的地址,不知道拐了多少次彎,才終于拐上了一條有些偏僻的小路上。
看著四下無人,王哲干脆把橋本亮喊了出來,讓他在前面帶路。
在路過了一個個看起來無比正常的日本民居之后,橋本亮停在了一棟老舊的雙層出租屋前。
“橋本大叔……你確定……是這里?”
看著眼前這棟處處透著可疑氣息的舊式建筑,王哲實在難以想象一位廚藝高超的廚師會住在這種地方。
“讓你見笑了……但這里確實就是我的住所。”
看著王哲吃驚的神情,橋本亮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兩抹紅霞飛上了這位大叔慘白的臉頰,讓他的面容更加地貼近了鬼的形象。
“好吧……”
摸了摸插在褲兜里的伸縮棍,王哲不禁暗暗慶幸日本電車沒有安檢流程,要不今天可能就得赤手空拳了。
“魯迅曾經說過,外表看起來詭異的建筑,往往都沒什么問題……”
王哲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著自己,但緊握伸縮棍的右手卻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
橋本亮的房間位于出租屋二樓的最里間,而通往二樓的樓梯就位于出租屋左側,由于長期裸露在外面的原因,鐵制的樓梯已是銹跡斑斑,一腳踩上去,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隨之響起,顯示著樓梯的不堪重負。
“咔嚓”
伴隨著一聲開鎖的聲音,一樓靠近樓梯的房門被拉開,一個手杵拐杖,身形佝僂的老頭兒緩緩地走了出來,一臉詫異地向王哲看去。
“你是……”
老人瞇縫著雙眼,盯著王哲看了好一會兒,這才一臉疑惑地朝著王哲詢問道。
“您好,我是來找橋本亮的,我是他的朋友。”
王哲朝著老人微微鞠了一躬,說出了他早就準備好的措辭。
“不知道橋本亮死訊,平時與他聯絡得比較少的普通朋友”這便是王哲對于自己的設定。
“橋本亮?”
聽完了王哲的話,老人先是沉思了一會兒,對于橋本亮這個租客,他貌似并不是很有印象……
“哦!我想起來了!是那個沒什么存在感的男人啊!他住在二樓最里間,你應該是知道的吧。真沒想到他居然有朋友啊。”
說罷,老人還很奇怪地再次打量了王哲一會兒,好像是在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才愿意跟橋本亮做朋友……
老人的反應卻是讓王哲眉頭大皺。
“怎么回事?怎么會連出租屋的主人都不知道橋本亮已經死了的消息?”
有些詫異地望了一旁半空中隱匿狀態的橋本亮一眼,但他的眼神卻也是一樣的迷茫。
“靈體的記憶并不完整……失去的記憶往往是黑暗而痛苦的……”
聯想到之前系統對于支線任務的描述,王哲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失去的記憶……就是死亡時的記憶?”
再次朝著老人草草地鞠了一躬,王哲快步走上了二樓,從老人的視線中逃離了出來。
隨著橋本亮的房間越來越近,一股莫名的心慌感逐漸從王哲的心底升起。
和昨晚一樣,今天的東京也是陰云密布,厚厚的云層遮蓋了太陽,空氣中帶著淡淡的雨腥味,就連吹過臉頰的夏季熱風,也帶著濃濃的濕氣。
“備用鑰匙在那邊的滅火器底下。”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王哲的感染,橋本亮的語氣也是變得凝重了起來,指向走廊角落方向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打開了哦。”
將鑰匙插進微微銹蝕的鎖孔之中,王哲的這聲詢問,不知道到底是說給橋本亮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鑰匙在鎖孔中緩緩轉動,生銹的鎖孔像是在抗拒一般,發出刺耳的響聲。
終于,伴隨著開鎖聲的響起,貼滿了各種小廣告的鐵門被緩緩開啟,門內壓抑已久的空氣瞬間魚貫而出,朝著王哲的方向沖去。
“哈!”開門的剎那,王哲已經掏出了褲兜里的伸縮棍,非常熟練地向下一甩,隨著破空聲的響起,細黑的短棍瞬間伸長,護在了王哲的身前。
“妖魔鬼怪快離……嘔……”
還沒等王哲吼完壯膽的話語,一股惡臭撲鼻而來,他的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已經應激性地做出了最誠實的反應。
由于長期進出廚房的緣故,腐爛變質的食物王哲也算是遇見過不少,但此時圍繞在他身旁的惡臭,卻是比那些變質的食品要恐怖上數十倍。
“咳咳咳咳咳”
一陣干嘔之后,王哲劇烈的咳嗽起來,拿著棍子的手扶住門框,另一只手捂住口鼻,他十分勉強地直起身子,朝著門內望去。
陰天,再加上緊閉的窗簾,王哲一時還看不太清屋內的狀況。
“我勒個去,還好今天早上沒吃早飯,要不豈不是浪費了……”逐漸適應了周圍令人作嘔的氣味,王哲終于緩了過來,原本扶著門框的右手向上摸去,尋找著電燈的開關。
“啪”
電燈亮起,驅散了房內的昏暗,也讓王哲有些昏沉的大腦變得清醒了不少。
玄關處,一雙皮鞋隨意地扔在地上,房間內亂糟糟的,但從地板上沒什么積灰來看,這座房間閑置的時間應該并不算長。
“嗯?橋本大叔呢?”
快速地擺動著拿著伸縮棍的右手,試圖扇走周圍惡心的空氣,王哲朝著四周看了一圈,卻發現一直飄在一旁的橋本亮已是不知去向。房間中央還有一個和風的拉門,如果沒猜錯的話,門背后應該就是臥室了。
父母早逝、長年獨自生活的經歷使得王哲對于各種事件的適應能力遠強于常人,正因如此,他才沒有立即逃離,而是繼續前進,拉開了那道通往臥室的日式拉門。
“轟隆”
一聲炸雷響起,銀白色的閃電從烏云中直劈而下,將原本昏暗的臥室瞬間染上了詭異的白色。
一個已經腐爛的男子尸體,在白光中露出了他猙獰的面孔,干瘦的身體倒在地板上,手指詭異地扭曲,顯示著死者生前的掙扎。
尸體的旁邊,擺著一張低矮的茶幾,一個腐爛的生日蛋糕擺在上面,已經完全沒有了原來的形狀,蛋糕旁邊躺著幾只死老鼠,尸體同樣已經腐爛了。
半空中,橋本亮呆呆地立在那里,看著地板上那已經面目全非的尸體,短暫的電光照亮了他的臉頰,他的雙眼里,充斥著濃濃的迷茫。
雖然內心已經隱隱猜到了,但當這樣的景象真正出現在眼前時,王哲還是難以抑制地背過了身子,劇烈地嘔吐了起來。
雷電之后,狂風帶著暴雨從天而降,洗刷著這座城市的一切。
7月18日上午10:02,橋本亮的尸體于出租屋房間內被發現,發現者:王哲、橋本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