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城一直在看稀奇，基本上沒有停下來。
小劉道：“冷主任，我先出去在市場外等著，你出來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冷城正感到歉意，此語正中下懷：“你就去車上休息吧，還有幾個小時呢！”小劉點(diǎn)點(diǎn)頭，靈活地跨過一個地攤，在攤主背后穿行，很快便離開了。冷城忍不住笑了，他發(fā)現(xiàn)，雖然沒有隔欄，但是，攤主們的地攤成了天然的屏障，進(jìn)市場的人們自覺在攤位中間的走道中流動，小劉鉆了個空子。
幾個小時這么閑逛也不是個事，冷城不由自主的放慢腳步。后面人太多。冷城想了想，稍微向邊上讓了一下，這才停留下來。面前是一個賣瓷器的地攤，面積很大，不像江城一塊一米見方的地攤，瓷器從觀音、財神到各種賞器、日用器琳瑯滿目，攤主看冷城停了下來，目光熱切地看著他。
冷城覺察到了，只能佯裝不知，他對瓷器知識的深入，來自于方毓帶回來的兩盞燈的求知過程，要他單獨(dú)面對這些瓷器，只有干瞪眼的份。老板看出他的勉強(qiáng)，也就不再注意他了，眼睛在尋找著其他目標(biāo)。冷城準(zhǔn)備離開，一晃眼，發(fā)覺賣他版畫的攤主背對著他，坐在與瓷器攤點(diǎn)背向的地方，心中一喜，也學(xué)小劉，從攤點(diǎn)間小心走了過去，迎來攤主的一個白眼。
可是半個小時后，冷城很失望的站起來，小攤上沒有他滿意的東西。攤主剛才交談中已經(jīng)知道冷城在自己攤上買過東西，又是外地來的，頗有些過意不去，拿出自己的名片寫了個地址和電話給冷城，道：“這是我一朋友，專門在舊紙堆中打滾的，他家的舊東西不少，在這里賣又賣不上價，一般的熟人就直接去他家，您有興趣，就去看看！”
冷城道：“這么早，去了不太合適吧？”
攤主笑道：“這您就不知道了，他家，二十四小時開著，那些收破爛的人給他送貨，有人去他那挑東西，有人看著，隨到隨進(jìn)，不礙事。”冷城打電話給小劉，知道不遠(yuǎn)，便擠出市場。在市場外匯合。小劉睡眼惺忪的樣子，道：“這是一片老城區(qū)，開過去得二十來分鐘！現(xiàn)在才四點(diǎn)過一點(diǎn)，時間充裕得很。”
好在小劉熟悉，開到一片老城區(qū)后，盡是黑漆漆的胡同，左彎右拐。來到一個院子門口，外面門洞下一盞老式路燈，亮如白晝。門口停著幾輛三輪車。門卻關(guān)著，小劉上去拍了拍門，門很快開了，一個光頭老人利索的開門，問：“送貨的？”
小劉道：“看東西的，潘家園的朋友介紹來地！”
老人側(cè)身讓開，笑道：“原來是財神來了，快請。”小劉后退一步，讓冷城進(jìn)去后，自己才進(jìn)去，院內(nèi)亮如白晝，幾個男女正在院子中央清點(diǎn)舊紙品。
老人問：“老板來找什么東西？這東廂房是舊報紙，西廂房是舊雜志，南耳房是老照片，正房是就招貼畫和雜項等，要是您目標(biāo)明確，說出來，我們幫著找，速度快很多。”
冷城一聽，來對了，看樣子這真是有好東西，不過，他想都看看。便說道：“我慢慢看吧。”
老人把他直接引到東廂房，推開門，一股陳腐的味道撲面而來，老板打開燈道：“您自己看，都有標(biāo)簽，我就不陪著您了。看中了，你到耳房找我！”
冷城對小劉道：“你就去車上休息吧，記得到時候提醒我就行！”小劉打著哈欠走了。
冷城進(jìn)了屋子，明白老板的話是什么意思了，屋里全部是看不出顏色的架子，從地下到屋頂，密密麻麻的堆放著各種舊報紙，不過，都有一個個伸出來的標(biāo)簽，冷城看了看，報紙品種、日期，在標(biāo)簽上標(biāo)的清清楚楚，看了兩個標(biāo)簽，他走了出來，想了想，直接到正房，招貼畫還是很對他的胃口，看了之后再去看舊照片，說不定會有收獲。進(jìn)了正房，布局也如東廂房，不過有幾個人正在往架子上放東西，地上還堆著一堆，走道窄，兩邊都堵上了，冷城只能干等著。
“要不您到別的屋看看，我們這不是一時半會的事。”一位工人道。
冷城想了想也對，便退出來，去看照片。
照片的數(shù)量令他震驚，每次他去逛古玩市場，看到的都是有數(shù)的幾張，這里，滿屋子都是，光頭老人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的后面，道：“這里面有二十萬余張照片，從近代到現(xiàn)代，都有，我們不好分類，只按人物、建筑、風(fēng)景等簡單分類，找起來比較麻煩，不過也有好東西，有個省博物館的同志在我這里待了一個多月，找到了一大堆他們省的相關(guān)照片。”
冷城道：“我想找些反應(yīng)神州風(fēng)土人情的照片，您看該從哪里找起？”
老人帶著他來到里間，打開另一盞燈，燈光灑下來，亮了許多，老人道：“這里是一些不好分類的，比如過去的市井照片，藝人街頭雜耍，茶館、書場等，我們猜大都是一些外國人照的，平常老百姓沒有那個東西，也沒有閑心！”
冷城點(diǎn)點(diǎn)頭，開始尋找。
照片依舊是黑白，良莠不齊，冷城找了半天，找到幾張拉洋片、做糖人、弓箭皮匠藝人工作的照片，這些，冷城都沒有見過，不過看著很好奇，老人當(dāng)解說，冷城聽得興致勃勃。然后，尋找照片的興趣大增，不知覺中，找到了一堆關(guān)于民間百藝的，老板喊進(jìn)來一個人，幫忙整理拿出去，冷城看看不少了，便轉(zhuǎn)過身，去放招貼畫的正房。
工人依然在整理，冷城無法通過，便站著等。
他看了看地上放著的東西，大都是布品，破舊的繡花鞋帽等，一個大紅的布繡品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蹲下來，細(xì)細(xì)查看，發(fā)現(xiàn)看到的是一個如同A3紙幅面大小的布夾，不過顯然比A3紙幅大很多，像現(xiàn)在的文件夾，面上繡著花，一枝桃花，兩只喜鵲，反面也一樣，不過顏色有些泛黃，很臟，大紅的顏色已經(jīng)不太正了，厚厚的，邊上有對應(yīng)的三根布帶子，用來系住夾子，不過，由于時間太長，幾乎散亂的幾乎成了須子。面子很硬，翻開來看，里面如同書夾一樣，每一個書夾有正反兩面，上面有像荷包的夾層，上面也繡著花，估計用的頻繁，有的地方已經(jīng)脫絲脫線了，摸進(jìn)去，卻是空空蕩蕩，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拿起來，卻很是襯手，有點(diǎn)重。
一個工人道：“這是個老東西，舊時的女人用做女紅的，女人必備，叫書包，放針頭線腦，剪刀，繡樣，花樣，鞋樣的，不做夾層底稱，沒有型，一般要耐磨，否則幾天就磨爛了，所以顯得沉重些，過去多，現(xiàn)在不常見了！”
冷城蹲著細(xì)細(xì)看了看，發(fā)覺每頁的繡花都不一樣，雖然繡面很小，可是畫面設(shè)計的很精致，繡的也細(xì)致。有秉燭夜讀，有耕田洗衣，有研墨畫畫，有孩子嬉鬧等等場景，畫面?zhèn)魃窕顫姡睦锞陀行┫矏郏瑔柟と诉@東西怎么賣？
工人道：“老板在耳房，去問他，這是剛收上來的，估計要不了幾個錢。”
冷城再次翻了翻，書包雖然臟點(diǎn)，卻很精致，可是那種貴氣卻是掩飾不住的。冷城看了看表，時間已經(jīng)不早，轉(zhuǎn)身出門，天已經(jīng)大亮，老板在院中有個茶桌，傍邊有幾把椅子，冷城清理的照片按大小整理成幾摞，老人看冷城出來，知道要走了，便迎過來。
冷城把書包也放在茶幾上，然后去喊小劉。他知道這里人生地不熟，老板會把舊貨當(dāng)黃金賣，有小劉在，到底有些底氣。
照片有五百多張，加上書包，老板要價一萬五千六百。
小劉一聽就笑了：“老板，你這都是論斤收的，我們不要求你論斤賣，也不至于搞得這么離譜吧？”
老板臉上波瀾不驚：“我這里價格實(shí)在，在京北是有名的！”似乎并不打算讓價。
冷城是個喜歡干凈利索的人，問道：“我只要這照片，不要這書包，多少錢？”
老板道：“一萬五！”
小劉道：“一張同樣幅面的新照片，也就幾塊錢哪，可您這都是撿破爛來的東西！一張五塊，一起兩千五，比較靠譜！”
老板搖頭道：“新照片便宜是不錯，可是你不要不是？舊東西，玩的就是個心情，太過于計較錢，就少了趣味！”
小劉還在講價，冷城突然有些興味索然，自己喜愛這些照片不假，可是老板太過于勢利，要價太高，讓他陡然失去了興致，想了想到：“書包只要六百？”
老板點(diǎn)點(diǎn)頭，冷城暗忖：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回去，特別是小劉陪自己起了個大早，自己不買點(diǎn)什么，他心里定會不安，變微笑道：“那好，我只要書包！”老板愣住了，小劉道：“老板，有問題嗎？”
老板看得出，冷城非常想得到照片，本意是借機(jī)咬牙漲價，這書包是當(dāng)做廢品收回來的，買回來不到十塊錢，是當(dāng)個搭頭，沒想到冷城本末倒置，不要照片了，讓他有點(diǎn)措手不及，雖然心里不愿意，也只能說：“沒有問題，要什么你們自己選！”
冷城毫不猶豫的掏出錢包，拿出六百元錢放在茶幾上，然后拿起書包，對老板道：“今天時間太緊，這些照片先留著，那次我再來，好好選一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