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錦兮握住方菲的手腕，“跟我去找醫生，動手術�！�
方菲搖頭，“方華還在搶救，我爸還在搶救，我哪里都不去。你不用管我，這點小傷，過幾天就好了�！�
過幾天就好了，他看她是想讓這只手廢了！
唐錦兮喉結滾動了一番，到底是把罵出口的怒意壓了下去，他擰眉盯著方菲這幅模樣，拳頭握的很緊。
最后他嘆了一口氣，放開方菲的手腕走了。
隔了一會，唐錦兮帶著醫生過來。
醫生幫方菲處理傷口的間隙，方菲本來呆板的臉突然抬頭，她看著唐錦兮，“陳媛死了嗎，我小舅舅殺的？”
唐錦兮盯著醫生的手法，時不時囑咐輕一點，嗓音很重。
聞言唐錦兮抬眸，他詫異的看了一眼方菲，隨后很快恢復如常，他點點頭，“嗯，是的�！�
“她終于死了。”
說完，方菲偏了偏頭，問唐錦兮，“我手上的傷哪來的？怎么我好像沒有記憶了�！�
方菲大概是忘了。
唐錦兮想，她忘了也好，這樣的殺戮，她不記得是最好的。
“摔得，按在了鋒利的玻璃上�！�
唐錦兮嗓音沉靜的回答。
醫生接話，“這傷口一看......”
唐錦兮彎腰，冰涼大掌就按在了那醫生的后脖頸，他裝作查看傷口的樣子，實則用力捏了捏那醫生的脖子。
醫生咽了下口水，“一看.......一看就很好處理，傷的不重�！�
唐錦兮低低的一聲，“嗯�！�
然后退開。
他讓人找了盆打了水，拿了毛巾，輕輕的幫方菲清理了皮膚和頭發上的血跡，弄完的時候，醫生也幫方菲的右手纏好了紗布。
唐錦兮讓人準備了干凈的衣服，還沒來得及讓方菲換上，急救室的門突然打開。
醫生摘了口罩從里面出來，方菲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
“病人情況十分不樂觀，心臟已經開始衰竭。病人要見家屬最后一面，你們進去吧�！�
聽完醫生的話，方菲有些站不穩，唐錦兮用力摟著她的腰，她才勉強站著。
方菲抬眸，雙目通紅，她想笑又笑不出來，“什么最后一面？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這樣的......”
說完，方菲撲過去抓住那名醫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你們不是醫生嗎，你們一定還有辦法的，不行再換一個心臟。好不好？他還年輕啊，他都沒有50歲，他要是活到一百歲，他這輩子才走了一半啊。我求求你們，你們救救他好不好，他是我爸，我最親的人啊！”
醫生垂眸，“我們......盡力了。病人的情況你身為家屬，你也清楚......”
醫生解釋了一堆醫學術詞，方菲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她感覺在她的內心里，好似有什么堅守的信仰，忽然坍塌了。讓她觸目所及的地方，失去了全部色彩，變得一片灰暗。
方菲跌坐在地上，她拿手捂著眼睛，眼淚順著她的指縫溢出。
她咬住唇，硬是沒有哭出一點聲音，全部的傷痛，都在她的心里蔓延，猶如刀刀凌遲，讓人喘息不了。
唐錦兮想要去扶方菲，方菲卻甩開了他的手，她從地上站起來。
把沾了血的外套和毛衣脫了下來，她手指微顫的換上了唐錦兮替她準備好的干凈衣服，扣扣子的時候，她扣錯了一個扣子導致全部都錯了。
她又手指顫抖的不成樣子的一個個解開，纏著紗布的那只手十分的不方便。
最后唐錦兮看不下去了，他走過來幫她一顆顆扣好。
“去，去把佳霖抱過來，他外公......外公還沒有見過他�！�
方菲強忍著眼淚的說完，轉身朝急救室里面走。
唐錦兮吩咐了人去抱孩子，正要跟著進去，俞炎承從拐角匆匆過來，“這邊怎么樣了，方華那邊我剛去看了，已經送進監護室了，醫生說觀察兩天，命是保住了。這可真是個好消息，疑？方菲呢？”
唐錦兮心情沉重，他緊繃著下顎，朝搶救室門看了一眼，隨后他開口，“方瀾不太好，最后，一面了�！�
俞炎承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連眼中的笑意也跟著收了起來。
他僵在原地，手指微微動彈了兩下，最后開口，“那進去見見吧�！�
“嗯。”
唐錦兮和俞炎承一前一后的走進消毒水濃郁的搶救室，方瀾形容枯槁的躺在手術燈下，身上穿著手術服。
他握著方菲的手，說話像是強撐著一口氣，但還有點精神。
讓唐錦兮想起一個詞，叫回光返照。
方菲咬著唇，她一邊掉眼淚一邊點頭，“您放心，嗯，放心，我知道。”
方瀾盯著方菲，他爬上了皺紋的眼角，閃著淚滴，他笑，“這下好了，終于能去和你媽賠禮道歉了。我都快記不起她的樣子了，又能看見她了，真好�！�
方菲握著方瀾骨瘦如柴的手，她垂頭，面向地板，強忍著哭聲，肩膀卻抖動的厲害。
隔了一會方菲抬頭，一張臉上掛滿了淚水，眼中帶著固執和倔強，“就不能留下來嗎，我還沒有嫁人，您還沒有親自牽著我的手，把我交給我未來的丈夫，那個可以照顧我一生的人。就不能留下來嗎，爸。”
方瀾伸手，好似很艱難的要去碰方菲的臉，方菲起身，把臉湊過去。
方瀾艱難的替方菲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那不是更好，你別......嫁了，一輩子是我女兒，我寵你啊，寵你一輩子�！�
“我不嫁了你能留下來嗎？”
“傻孩子，你如果......如果.....你覺得，只有嫁了人，才會幸福......爸爸又怎么會阻攔你幸福呢。不過，真想留下來呢，留下來給你撐腰，菲菲，以后沒有爸爸撐腰了，會不會有人欺負你？”
方瀾盯著方菲，眸光中帶滿了不舍和留戀。
是他們的最后一面，又何嘗不是他的......最后一面。
“別說了，不要說了。”
方菲低頭，她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