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錦兮朝前走著，他穿著病號服的身軀此時看起來有點單薄，他目視前方，眼中一片冰冷。

“我不看！”

唐錦兮重復。

方華寒了眼睛，他等了幾秒鐘，想也不想的沖過去重重打了唐錦兮一拳。

“這是我阿姐拼了命生下的孩子，你有什么資格說不看。我難道心里比你好過嗎，我還不是在振作。沒有我幫你擦屁股，這兩個孩子哪個你能見到？孩子丟了你到時候拿什么跟我阿姐交代，你跟我說不看，你有資格？！唐錦兮我今天問你，有沒有？！”

方華氣得急了，嗓音連吼帶罵，激動的時候有點破音。

他是真的想罵醒唐錦兮。

唐錦兮看著方華，眼眸中都是痛色，方華也算是在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狠狠插了一刀，罵到他的痛處了。

“說！”

方華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揪著唐錦兮病號服的領口，將本來平整的藍白條紋病號服領口抓的褶皺。

唐錦兮垂在身側的手握拳，許久后他開口，“在哪里，我去看看他。”

方華推開唐錦兮，“你現在想看了，我偏偏覺得你不配了。你有什么資格看他，這會是你一輩子的遺憾。我阿姐拼了命帶來這個世界上的孩子，到死都沒有見過他的父親。”

方華帶著人，轉身就走。

唐錦兮跟在后面。

方華沒有管他，他的面色很寒。

沈冰也跟了上來，一行人來到搶救室外面，剛好遇見醫生從搶救室里面出來。

醫生摘下口罩搖了搖頭，“我們盡力了。”

方華聽到結果，一聲沒坑，他咬了根煙，走到等候椅那邊抽。

沈冰是學醫的，他知道情況本來就不樂觀，聽到消息以后，他拍了拍唐錦兮的肩膀。

“你也別太難過。”

唐錦兮有點失聲，動了嘴唇半響，才問，“我能看看他嗎。”

醫生下意識的把目光看向了方華，方華抽煙的動作一頓，他起身，朝唐錦兮走過來。

方華狠狠推了一下唐錦兮，“看什么看，剛才叫你看不看，人都沒了還看什么。”

“我不想和你吵，我很累了，我就是想看看他。”

唐錦兮按了按生疼的額頭，他甚至眼中帶了一點懇求。

看見這一幕，沈冰突然心頭有些賭，他勸方華，“就讓他看看吧，怎么說也是孩子爸爸。”

方華揚聲，“我就不給他看，我就是要告訴他，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一輩子的遺憾。”

沈冰莫名其妙紅了眼睛，他兇方華：“你有什么資格不給他看，你是孩子爸爸還是孩子媽媽！”

方華被沈冰吼的一愣，他還沒來得及吼回去，就見沈冰沖過來抱住了他的腰。

沈冰抱緊方華的腰，他偏頭和唐錦兮說，“你進去看看。”

方華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捶沈冰的后背，“你幫著他什么，他跟顧俊秋比起來，差了不知道多少倍。”

方華下手也狠，沈冰被揍得面色通紅，但是他抱緊了方華的腰不松。

“我就是覺得，孩子也是想看看父親的。”

方華舉起要往下捶沈冰的手肘停頓住了。

沈冰問方華，“你說，對不對？”

“.........”

“起開起開，看就看，本來就是讓他看的，誰叫他惹我。”

方華把沈冰推開，他蹲角落抽煙去了。

沈冰善意的笑了一下，蹲到方華旁邊，“這里是無煙區，不準抽煙的。”

“所以呢？！”

方華瞪著沈冰。

“給我一根。”

“出息。”

方華把煙盒扔給了沈冰。

沈冰笑著點了根煙，他是醫生，比常人更能看淡生死，所以臉上沒有什么太沉痛的表情。

他琉璃色的眼眸里神情很淡，他夾著煙，動了動肩甲骨，“嘶......我后背好疼，你下手也太狠了，混小子，怎么說我也是你叔叔輩了，一把老骨頭還被你這樣折騰。”

方華把煙按在地上，“你少說點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方華的神色也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緒，一點都不像是死了外甥的人。

......

唐錦兮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好像這個世界都坍塌了一樣。他覺得心里很空，好像所有的情緒都匯合在了一起，然后沒有了情緒。

唐錦兮拿著酒柜上的酒，拔了木塞就往嘴里灌。

不管明天要如何面對生活，他今天只想喪一天。

灌了不少酒，人卻越來越清醒。

唐錦兮看著落地窗外面黑下去的天色，雨還在下，偶爾有過電閃雷鳴，一如他此時的心情一樣。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在震動，是助理的號碼，應該是有公司上的緊急事情要處理。

唐錦兮聽著這個聲音，他突然很煩。

他可能是有點醉了，他現在只想離開這個討人厭的鈴聲。

唐錦兮朝樓上走，他記得方菲和他說過，這棟別墅有一間密室，在書房，密碼是六個九。

唐錦兮輸入密碼，看著密室門在他眼前打開，明亮的燈光亮起來。

唐錦兮看著眼前的一切，他久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屋子里擺滿了禮物盒子，各種各樣的禮物盒，包裝精美，堆積成山。

唐錦兮走過去，他坐在禮物堆里，隨手拿了一個，他撕開了一個禮物盒的包裝，掉出來一個紙條。

上面寫著：“生日快樂。”

唐錦兮又拆了一個，又掉出一個紙條，上面還是寫著，“生日快樂。”

唐錦兮連拆了七八個，除了禮物不一樣，紙條都是寫著生日快樂。

唐錦兮突然拿手臂遮住了眼睛，他咬薄唇，肩膀抖了又抖，最終沒有忍住的痛哭出聲。

他想起那時候他們的對話：

‘是，不知道。我媽死的早，沒有人知道我的生日是哪一天，所以我不喜歡過生日，也沒得過。’

‘那我每天都跟你說一聲生日快樂，每天都給你送一份生日禮物，這樣的話，總有一天就陪你過了生日。’

她還記得......

她什么都記得，是他忘了，忘了她是那么的愛他。

她是不是覺得，如果他們分手，她還欠他這樣一個承諾。還是她覺得，這是她能用她最后的財富，替他完成的最后一件事情。

唐錦兮無法想象，知道自己即將一無所有的方菲，刷著卡，買著禮物替他囤放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心情。

她可能趴在各種名品的玻璃柜上神色淡淡，也可能坐在堆積成山的禮物里，失聲痛哭。

如他一樣。

他好.......

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