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歡沒去順玉坊,而是直接去了清韻香鋪。
金鈺已經走了,蘇曉方要關門,就見夏云歡下了馬,忙行禮道,“見過夏世子!”
“靈韻呢?”夏云歡道。
“她喝了幾杯酒說有些頭暈,正在后院亭子里吹風。”
“我找她有事!”
“是,世子請進吧!”
兩人進了后院,蘇曉道,“我去給世子倒茶!”
蘇靈韻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白凈的面頰因為酒氣染了淡淡霞色,被亭子里的燈影一映,越發的紅潤絕美。
“這么晚來有事?”
夏云歡眸光如水,緩緩走近,莞爾笑道,“沒想到你這樣不勝酒力,果酒都能喝醉了。”
“沒醉!”蘇靈韻聲音低沉,靠著椅背,“只是有些暈而已。”
燈影下女子眉目幽暗,似藏著濃濃心事。
夏云歡坐在她對面,直接問道,“你怎么認識的金鈺?”
“嗯?”蘇靈韻抬眸看過來,精致的眉眼中帶著一點懵懂,很快明白過來,淡聲道,“我之前、救過他,他后來又幫了我,便認識了!”
夏云歡沒問她為何救了金鈺,只道,“以后不要和金鈺走的太近。”
“為什么?”蘇靈韻歪頭問道。
此時蘇曉端了茶來,“這是解酒的茶,你們都喝一杯吧!”
風有些冷,蘇靈韻端了熱茶捧在手心里,還在等著夏云歡的回答。
“你們說話,有事叫我!”蘇曉見夏云歡似有事和蘇靈韻說,知趣的退了下去。
夏云歡靠著廊柱,緩緩道,“還記得今日酒宴上的睿王嗎?”
蘇靈韻目光一頓,點頭,“記得!”
“如今朝中局勢很復雜,皇上身體不好,一直沒有子嗣,去年淑貴妃好容易懷孕,沒想到只四個月就流產了。皇上終于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有子嗣了,所以要在宗室里選合適的人為太子。”
“如今宗室由太上皇那一脈傳下來的有睿王府,就是你今日看到的睿王;榮王府,嫡子金鈺;還有端王府,端王府子嗣比較多,矛盾也更多。”
“其中榮王府是嫡系,和當今皇上都是太后所生,金鈺又是在太后膝下長大的,本來選太子第一人選應該是金鈺,可是第一,皇上早年登位時和榮王有些過節,太后喜歡的是榮王,一力支持榮王登位,所以皇上對榮王心有芥蒂。第二,金鈺性情喜怒無常,乖戾任性,也不適合為天下之主。”
“皇上和睿王府最親近,屬意在睿王府的子嗣中選太子,但是之前的老睿王沒有嫡子,睿王妃不能生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在自己娘家兄長那里過繼了一個孩子過來,可是終究不姓秦。還有幾個庶子,都不堪大用,幾個月前,老睿王將早年自己流落在外的一個兒子找了回來,就是如今的睿王,秦奕。”
夏云歡說到這,見蘇靈韻垂著眸子,可能不喜歡聽這些朝堂之事,訕訕笑道,“我說的太多了!”
“沒有。”蘇靈韻抬頭,一雙眼睛格外的認真,“我在聽著,你繼續說。”
原來元瑾的真實名字叫秦奕。
夏云歡繼續道,“幾個月之前老睿王突然生了一場大病,知道自己大限已至,急匆匆將秦奕找了回來,就是為了和榮王府爭奪儲君之位。秦奕回來后兩個月,老睿王去世,他繼承爵位,成為睿王府新的主子。而秦奕的確有些手段,短短幾個月,就掌控了睿王府,得到皇上的信任和重用。”
蘇靈韻緩緩點頭,輕輕道,“原來是這樣。”
夏云歡并未看到蘇靈韻眼睛里的沉思和驚愕,只道,“所以,你明白我為什么不讓你和金鈺走的太近了嗎?”
“你怕我會受牽連。”蘇靈韻淡淡道。
“是,你這樣聰慧,我知道一說你就會明白。無論是榮王府還是睿王府現在都很危險,不要他們任何一個走的太近。”
蘇靈韻淺笑,伸手撥弄亭子外的狗尾巴花,“我只是一個平明百姓,朝廷那些爭斗不會牽扯到我,我和金鈺相交,也從來不涉及權勢,我不會故意接近,也不會故意疏遠。”
她轉頭看向夏云歡,“不過還是謝謝你,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夏云歡幽幽看著她,彎唇一笑,“雖然我不希望你和金鈺走的太近,但是你這樣,反而讓我欽佩。”
蘇靈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天晚了,我該回去了,不管發生什么事,你都可以去找我!”夏云歡給了她一個承諾,說完,又補充道,“因為、你救過我祖母的性命。”
蘇靈韻沒故作清高的推辭,只緩緩點頭,“好!”
夏云歡也不啰嗦,抬腿便走。
蘇靈韻沒起身送,只看著他穿過大堂,漸漸走遠了。
蘇曉關了店門回來,問道,“夏世子和你說了什么?看你們聊的很多。”
“說了一些關于金鈺的事。”蘇靈韻道。
“哦!”蘇曉應聲,并沒追問到底什么事,只道,“我燒了水,洗漱一下睡覺吧。”
“嗯!”蘇靈韻笑了笑。
夜里,蘇靈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子里都是今日聚賢樓里元瑾轉身的那一幕。
不,不是元瑾,是秦奕。
蘇靈韻翻了一個身,看著房頂,有微弱的光線照進來,屋內并不是漆黑一片。
月色柔和,若沙漏一般,窸窸窣窣滲入到心底。
元瑾原來是皇家的人,原來他是元家父母收養的孩子,所以他和元老大并不是親兄弟,到了此時蘇靈韻也才想明白元家父母死后分家,元瑾為什么房子和地都沒有,那個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了吧。
他感激元家父母的養育之恩,所以將他們死后所有的財產都給了元老大,算是報答他們。
也怪不得他和元老大那么的不像。
那他為何會流落到民間?為什么離開睿王府,他出生后發生了什么事?他的親生母親是誰?
蘇靈韻腦子里有數不清的問題,卻沒有一個人能回答她。
這些王府內院隱秘的事估計夏云歡也不會知道。
蘇靈韻唯一知道的事就是她和元瑾的過去并不屬于她和那個叫秦奕的人,秦奕是高高在上的親王,她只是個普通老百姓,他們有云泥之別,以前的事已經隨著他的“死亡”而結束了。
她的相公的確死了,活著的人是秦奕,是睿王,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她心里很明白,所以也不會和秦奕去相認。
只要他活著,就很好了。
蘇靈韻深吸了一口氣,眸子清澈,心底漸漸平靜下來,她此生還能再看到他一眼,已經知足了。
不管他像溫子書一樣嫌棄她的出身不肯相認,還是有什么苦衷逼不得已假死,她都已經不再在乎,她內心很平靜,平靜到已經接受他們兩人變成了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