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上將這一次的幼稚,法安的背簍被壓壞了,連同里面稀稀落落的幾根木柴一起被拋棄在了樹林里。
至于安德烈的,很早之前在跟蹤小未婚妻的途中就被擱置在了某棵樹下。
最終兩個人背上都沒了背簍,一根木頭也沒有收獲,手牽手走出了樹林。
高大的林木遮擋住了一部分風雪,出了樹林后外頭的雪下得似乎更大了。安德烈看著一小步一小步挪動著腳的法安,在他身前半蹲下來讓小未婚妻趴到了背上。
夏天法安的重量和冬天法安的重量還是很不一樣的,里三層外套厚厚防雪服的小未婚妻驟然壓上脊背,一時忽略了重量差的上將竟略微踉蹌了一下。
法安頓時就害臊了,手忙腳亂要從安德烈背上下來,被對方反手用胳膊牢牢托住了大腿。
安德烈帶著皮手套的大掌墊在法安的屁股底下,一口氣起身穩穩將人背了起來,再沒有晃過一下。
“剛才是不小心的。”他道。
法安動了動自己的兩條小腿,他的靴子在空中晃蕩,驚擾了幾片落下的雪花。
“我是不是變胖了呀?”
他的胳膊攬緊了安德烈,附在上將耳邊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不是。”安德烈輕松地否認了,“沒穿衣服的時候我抱過,沒有胖。”
他這樣說法安就放下了心,小聲地在他耳邊笑起來。
因為不用自己走路,法安的心思活躍了很多,他老實在安德烈身上沒趴一會兒,就翹起腦袋看看這里、瞧瞧那里,還用手撐著安德烈的肩膀去抓空中落下的雪花。
安德烈縱著他,沉默而穩定地向前走著。他每邁一步靴底就陷進蓬松的積雪中,留下深深的腳印。
法安在直起身體抓雪花的時候扣在腦袋上的兜帽隨著抬頭的動作滑了下去,他的頭頂感覺到一陣涼,在捧了滿手雪花之后發現自己頭發上也落了雪。
他心里一動,在手里的雪化掉之前將他們撒出去。被他撒出去的雪和從天上落下來的交融在一起,同時在上將面前飛舞。
法安沒有去拍掉自己腦袋上的雪花,把兜帽再拉起來,而是重新趴回安德烈的背上,微涼的嘴唇拱到對方同樣發涼的耳朵尖上和他說話。
“安德烈,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說過我等你等的頭發都白了?”
安德烈說“不記得了”,被法安打了一下。
“就是你說我的頭發還是黃色的那次!”法安不高興地說。
安德烈低低地笑起來。
“騙你的,我記得。”
“那你現在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嗎?”
法安摟緊了他的上將,意料之中迎來對方的沉默,得意地湊在上將耳邊字正腔圓地說:“意思就是,我們啊——白頭偕老了。”
安德烈腳步一頓,隨即便背著他的未婚妻繼續走了下去。在他們身后延伸出一排長長的腳印,遠一點的地方已經被風雪覆蓋,還有一些仍然清晰著,彰顯出兩個人的重量。
方圓幾里無人聲,只有呼嘯的風,落雪,靜默的樹林和屬于他們的一座木屋。
……
法安和安德烈一共在這顆旅行星上呆了一周的時間。
他們大部分時間都耗在了木屋里,和對方一起呆著,不做什么也不覺得無聊。原本預計的歸期應該要再晚幾天,但因為上將大人接到了一個通訊,他們被迫提前啟程了。
坐上來時的飛艦,法安扒在玻璃上看著地面越來越遠。飛艦很快升上高空,穿越云層,直到徹底離開這顆小星球。
“舍不得?”安德烈在旁邊撥動了一下法安的頭發。
法安搖了搖頭。
他這一周過的很高興,除了沒能和上將那個到底之外想做的都已經做過了,所以沒有什么舍不得的,只是有些輕微的惆悵。
“不過,安德烈。”他坐在安德烈旁邊,側過頭問,“為什么我們要提早離開呢?”
上將垂下眼睛,過了一會兒,平靜地說。
“雷克斯要準備正式冊封了。”
他說得淡然,法安卻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有些吃驚道。
“這么……這么突然?”
“不是現在。”安德烈揉了揉他的腦袋,“準備事宜需要弄一段時間,不過也快了。”
沃爾多陛下一共有四個孩子,皇后殿下所生的三個皇子和貴妃殿下生育的一個公主。
三個皇子中雷克斯是嫡長子,又是能力最出眾的,有血脈和實力壓著,其他兩個弟弟平時養花遛鳥過得相當悠閑。雷克斯作為大皇子是帝國公認的皇位繼承人,但在人均壽命兩百歲的今天,沃爾多陛下可以說是正值壯年,因此一直沒有正式允諾過什么,更未進行過太子的冊封。
“可是之前一直沒有聽說過。”法安疑惑道。
“皇帝陛下的身體并不太好。”
上將簡略地回答了一句。法安心中驚訝更甚,在平時的接觸中沃爾多陛下一點也沒有“身體不好”的樣子,此前也從未聽聞過,他下意識想說什么,但很快就止住了話頭,收斂起心里的好奇。
飛艦里變得安靜起來,片刻后,法安忽然問。
“那冊封以后希維爾豈不就是太子妃了?未來就是皇后。”
安德烈笑了一下,“是。怎么,覺得當上將夫人委屈了?”
“你說什么呢!”
法安揪了一下上將腰上的肉,因為肌肉硬邦邦的,又有衣服隔著,什么也沒有揪到。
“我只是想到以后要給希維爾行禮的話他一定會臉紅的。”
安德烈挑了挑眉頭,沒說什么,握起法安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
同來時一樣,法安在漫長的路程中在飛艦上小睡了一覺,再睜眼的時候已經能看見前方的歐姆星了。
上將沒有睡,正開著終端閱讀一些加密報表。
法安伸了個懶腰,沒有去打擾上將。以飛艦的速度進入主星后很快就能到家,他打開光網正準備刷刷網頁娛樂一下,卻見上將關閉了彈出的光屏,轉向自己這邊。
“安德烈?”
“快到了。”上將道。
“是啊!”法安笑起來,“說起來我們也出去一周了,不知道歐爾現在怎么……”
“你用來迷暈我的藥劑。”
安德烈說:“是歐爾替你找來的。”
“……”
法安的笑容凝固了。
雖然膽大包天放倒了上將,沒有“那個”成功也被折騰得很慘,但事后安德烈也未就被迷暈這件事和他算賬。
……難道是一直留到現在才開始清算嗎?!
法安支支吾吾地不說話,安德烈陳述了事實。
“那些藥劑的瓶身上有海茵的標記。”
……但是那些藥劑不是被他扔進垃圾桶了嗎!
法安垮下臉,認命地點了點頭。
“等到了家讓歐爾來和我聊聊。”
安德烈最終說。
法安摸了摸終端,想讓歐爾趕快跑吧。
解決完這件事,上將就轉回去處理他的公務了。法安卻沒了刷網頁的心情,盯著自家弟弟的聊天窗口天人交戰。
飛艦進入主星,轉眼就停在了尼克蘭家的大門口。
艙門打開,安德烈還有事情要忙,不打算進去坐坐,只是看著法安慢吞吞地挪下了飛艦。
“拜拜?”法安站在艙門外,試探地說。
“歐爾。”安德烈提醒道。
法安面帶難色。
上將耐心地等了一會兒,隨后警告性地抬眼望向自己的小未婚妻。
“嗯?”
法安和他對上視線,一個激靈,毅然決然地……“我去叫他!”
一樓的大廳里,歐爾正一邊看新聞一邊做俯臥撐。他的手腕和腿上都綁著負重,動作卻很輕松,身上也沒有出汗。
法安心情沉重地邁進自家大門,悄無聲息地盯了歐爾一會兒,幽幽開口道。
“歐爾,我回來了。”
歐爾的心思沒放在這里,驟然聞聲胳膊上汗毛都立起來了。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法安一眼,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
“安德烈在外面等你。”法安又說。
歐爾愣了一下,不知道安德烈找他能有什么事。他下意識想到海茵或者軍隊,腦子里是訓練和任務,便干脆地起身套上外套往門口走。
完全忽視了旁邊法安欲言又止的眼神。
歐爾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法安有點想跑回房間把門關上,但覺得太不道德了,還是坐立不安地坐在客廳里等著歐爾回來。
過了有那么一會兒,門口才傳來動靜。
法安咽了口口水,悄悄抬眼看過去——歐爾臉色陰沉,他進門后脫了外套,外套下的皮膚已經布了一層細汗,見法安看過來,慢慢露出一個猙獰的微笑。
!
“啊呀旅行好累我要上樓休息了你繼續鍛煉吧!”
法安一口氣說完,從沙發上跳起來拔腿就跑!
他跑……跑了三兩步就被歐爾用一只手拽住了上衣的帽子。
“法安·安瑟海威·尼克蘭!”
歐爾咬牙切齒,法安面如死灰,剛準備迎接弟弟的報復,終端收到通訊請求的滴滴聲響起,兩個人的視線一同轉移到了歐爾腕上的終端上。
來電請求:南白。
歐爾動作一頓。
法安眼睜睜看著自家暴躁的弟弟臉上的兇氣逐漸褪去,慢慢平和下來,最后甚至帶了點笑的影子。
“喂?”
歐爾拽著法安帽子的手松了,接通通訊,聲音緩了個八度,“怎么了寶貝?”
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