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蘭將軍不同意他們訂婚這件事法安沒有告訴安德烈。
或者說,在法安告訴安德烈之前,尼克蘭將軍的通訊已經(jīng)直接打到了安德烈的終端上。
也是這這通談話中,難得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安德烈才發(fā)現(xiàn)了情況的不適宜——他比法安大了好些,又混跡軍隊,尼克蘭將軍的擔(dān)憂他略一思量就能明白。
其實沒有這場戰(zhàn)役,他遲早也是要和法安求婚的。
安德烈一直這么想。
在經(jīng)年累月之中,他的心早早就被法安的熱忱打動了,只是這份心動沉默地潛伏在安德烈心中的某個角落,它被很好的保藏著、細水長流地一點點增加,并不那么著急。
也許等到他再在軍隊呆久一點,等法安再長大一點,他總是要和法安求婚的。
但想法的轉(zhuǎn)變就是這樣突如其來,非常奇妙。
在戰(zhàn)場上從容赴死,被埋在蟲尸底下感受著生命一點點流逝的時候,昏迷之前安德烈在劇烈疼痛帶來的短暫恍惚中回顧自己的前小半生。
他一直穩(wěn)重,優(yōu)秀。有明確的目標(biāo)和使目標(biāo)變成現(xiàn)實的能力——他想做的、該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二十幾年人生磊落坦蕩。在將死之際細細回想,唯一沒做的,想做的,竟只有法安這一個遺憾。
他昏迷后醒來的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法安。
于是填補遺憾就變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求婚時候的安德烈所有的理性和思考都離他遠去了,感應(yīng)頭一次徹底支配了他,或者說愛情本就該是純感性的。
他原本應(yīng)該顧慮到尼克蘭將軍所想的那些東西,但他竟然沒有,可那又怎么樣呢,法安已經(jīng)是他的了。
法安一直以為父親能松口是因為他一直和尼克蘭將軍冷戰(zhàn),也疑惑過為什么安德烈身體恢復(fù)后要再求一遍婚,這個小傻O不知道起決定作用的是擺在尼克蘭將軍案頭的三份有安德烈簽名的紙面文件。
一份是安德烈的身體檢查報告,一份是只和法安一人締結(jié)婚約的承諾,還有一份是遺產(chǎn)繼承。
若是安德烈在戰(zhàn)場身亡,除了家族財產(chǎn)之外所有歸于他名下的個人財產(chǎn)將會在他死后對法安拱手相讓。
年僅十五歲的小法安能知道什么呢?他只是覺得太幸福啦!
就像現(xiàn)在這樣。
“——我是你的理想嗎?”
法安傻傻地問已經(jīng)身為上將的安德烈。
“你是我愛的人,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安德烈起身,手卻仍和法安相握。他的手指嵌進法安的指縫,咬字緩慢而鄭重。
“你代表著我的理想、你就是我的理想。”
“法安。”
安德烈笑起來,溫和地說:“我現(xiàn)在說的話,你要聽懂,一直記住。”
法安和他目光相對,過了一會兒,用力地點頭。
家世顯赫,外貌被捧上“帝國第一”寶座的法安面對著自己的Alpha的時候也不過就只是一個最普通的Omega,會瞎想,會不聰明,會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小情緒。
還會自卑。
幸好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愛與溝通并重。
小未婚妻撲進了上將的懷里。
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小點距離呢,為了防止法安跌下去,安德烈只能把他托起來,法安就熟練地團在了安德烈的身上。
“我以前都不知道。”
法安挨在上將耳邊悄悄地說,“原來你是這么想的啊。”
“嘿嘿嘿……”
不需要上將再回答,他已經(jīng)自顧自嘿嘿嘿的笑起來。
“我是你的理想。”
法安重復(fù)了一遍,只是這么一說臉就紅了起來,雖然臉紅,但他還是又繼續(xù)說了一遍。
然后繼續(xù)傻樂。
安德烈站在原地,淡定地捧著身上沉浸在某種情緒里的小未婚妻。
“我是你的理想!”
過了一會兒,法安從自己的小世界中脫離,一揮手高高揚起胳膊,興奮地宣布,“你超愛我的!”
安德烈平靜地點了點頭。
啵!
啵啵啵!!
下一秒就一口氣被小未婚妻在臉上留下了好幾個親親。
“我也超愛你。”
法安的眼睛亮晶晶的,又亮,又認真。他就著團在安德烈身上的姿勢捧住了上將的臉,說,“你知道的對不對?”
上將再一次笑起來,又點頭,低低地回應(yīng)。
“我知道。”
砰砰——
外面?zhèn)鱽砬瞄T聲,兩個人安靜又甜蜜地對望了一會兒,而后安德烈端著法安把他從桌子旁邊放到了另一邊會客的長沙發(fā)上。
“我得繼續(xù)工作,你在這里坐一會兒。”安德烈直起身,伸手點了一下法安的額頭,“嗯?”
“好。”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要求,其實現(xiàn)在這樣的氣氛安德烈說什么法安都會答應(yīng)的!
“進來!”
法安應(yīng)下后,安德烈就轉(zhuǎn)身往回走。他脊背挺拔,聲音沉冷,周身的氣場轉(zhuǎn)瞬就壓了下來,重新變回了那個一絲不茍的上將。
得到同意的士兵進來送了一份文件。
這份文件看起來并不那么緊急,畢竟他還有閑余把眼神直往乖乖在沙發(fā)上坐著的法安那里瞟,不僅瞟他,還瞟上將,一邊送文件一邊用眼神在他們之間畫圈圈。
安德烈收了文件,在士兵退下的時候不緊不慢地罰了他一個月的訓(xùn)練室加練。
門被眼神充滿了崩潰的下屬帶上,法安怔怔地看著面色不變再度專注回工作中的上將——
天辣!他好帥噢!
法安盯著上將冷峻的側(cè)臉看了一會兒,然后靜靜地打開終端,回復(fù)了希維爾他們著急的詢問之后,打開了緹麗的窗口,開始給她文字直播。
還在學(xué)校老實地上下午的課的緹麗:……
在緹麗破口大罵之前,為了避免看見對方的回擊影響心情,法安果斷地拉黑了她,隨即把自己給她發(fā)的那一長溜句子復(fù)制粘貼了一下,刪刪改改變的委婉那么一丟丟……
開始編輯朋友圈發(fā)送!
法安滿意地端詳了自己的朋友圈半天,切到窗口讓莉莉安他們給他點贊,逼迫完莉莉安才滿足地關(guān)閉終端,目光又轉(zhuǎn)到上將那里去。
法安是個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天天努力跑圈,體能還算好的Omega。但是他一路趕到軍部,又在軍部里拔足狂奔了半天,后來又沖著上將很有氣勢的發(fā)火,情緒大起大落,他盯著心上人看,看著看著,腦袋就慢慢垂了下來。
陽光透過窗戶落進來,把房間照得敞亮。肉眼難辨的微小浮塵在光線中無聲地飄著,恒濕恒溫的機器發(fā)出運轉(zhuǎn)中的輕響。
上將批閱完手邊的一摞文件,稍稍抬頭。他的臉轉(zhuǎn)向法安的方向,發(fā)現(xiàn)他的小未婚妻已經(jīng)躺在長沙發(fā)上,安靜地睡著了。
安德烈坐在椅子上,默然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后起身。
接下來有士兵來送東西的時候,只抬手敲了一下門就立即被叫了進來。他們進門的時候奇怪地感覺有什么不對,后來才想明白是上將沒有好好地穿著軍裝,對方黑色的軍裝外套不見蹤影,僅穿著單薄的內(nèi)衫坐在桌后。
室內(nèi)另一方會客區(qū)域的遮擋屏風(fēng)拉了起來,掩住了其后的光景。退出去的士兵看不見傳說中被扛進辦公室的上將夫人,只隱約聽到另一個人細微的呼吸。
被半拉下來的遮光窗簾讓室內(nèi)的光線稍稍黯淡,窗戶之外太陽高升落下,透進來的光成了橘黃的暖色調(diào)。上將放下手里的公章,往后靠進椅背,他按著眉心,短暫地閉了一會兒眼睛,推開椅子朝屏風(fēng)后走了過去。
法安的鼻子被捏住了。
他一口氣睡了半個下午,呼呼的,被捏住鼻子的時候還陷在睡意之中。因為想要呼吸,迷迷糊糊的又不知道張開嘴巴,用力吸氣的時候不小心發(fā)出了小豬的聲音。
法安在安德烈的低笑里清醒過來。
“你干嘛啊……”
法安皺著臉把上將的手推開,他的手睡得熱乎乎的,順勢就被上將回握住了。他被握住一只手也不掙扎,用另一只手揉了揉鼻子,聲音里透著一股子黏糊的鼻音。
“不許鬧我。”
“突然多出一只小豬。”
安德烈笑著環(huán)住法安的背,把他半抱起來。法安跪在長沙發(fā)上,暖烘烘地拱著安德烈的胸膛,上將黑色的軍裝外套隨著法安的動作從他身上落下來,蓋在了法安屈起的小腿上。
“我不需要檢查一下嗎?”
“誰是小豬呀?”法安用力眨了眨眼睛,總算把里邊的困意徹底眨掉了。他吊在安德烈身上,哼哼唧唧的,“豬不能進軍部的。”
“是嗎?”
安德烈唇邊的笑容擴大,他一邊空出一只手用指腹點著法安的鼻尖把他的鼻子朝天撐起來,一邊隨口調(diào)笑,“你對軍部的規(guī)定這么清楚?”
“哎呀……不許把我弄成豬鼻子!”
法安手忙腳亂地把安德烈的手拍掉,仔仔細細地捏捏自己的鼻子防止變形,斜了上將一眼。
“你不要這么幼稚。”他正經(jīng)地說:“我是未來的上將夫人,這些我都知道。”
“那你也一定知道進軍部需要通行證了?”
安德烈挑了挑眉毛,“拿出來給我檢查一下。”
“這個……”
法安張了張嘴巴,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你沒有?”安德烈捏住了法安的一側(cè)臉頰,模仿著法安剛才正經(jīng)的語氣,“這可不行,你是不法分子,要被抓起來。”
“不要抓起來!”
法安一腦袋擠進了上將的懷里,“我是上將夫人,不用通行證,刷臉就可以了!”
“哪個兵告訴你的?”
安德烈故意把臉色壓了下來,嚴(yán)肅道,“上將夫人也不行,今天守門的衛(wèi)兵也要抓起來。”
法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怎么這么壞啊……”他嘟嘟囔囔地抱怨,“你太壞啦,我特地過來找你呢!”
安德烈笑著親他的額角,法安還在喋喋不休,“還因為生氣被老師罵了……說起來都怪緹麗,哼哼,幸好我反擊了……”
上將大人的動作一頓。
“法安。”他松開小未婚妻,和人拉開距離,“今天是星期幾?”
法安驟然止住了嘴里的話,目光迅速掃了安德烈一眼,然后悄悄地飄走了。
上將大人的神情變得認真,板著臉下了結(jié)論。
“——你逃學(xué)了。”
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