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爾喜歡他?”法安呆呆地重復(fù)。
上將屈起指節(jié)拭去小未婚妻眼角殘留的淚水,看著他,點了點頭。
法安止住了眼淚,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警覺道。
“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安德烈無奈地垂下眼睛,和他對視,目光是一片坦誠,“我不會騙你。”
法安下意識地點點頭,后來又覺得自己現(xiàn)在這么容易點頭不對,就板起了小臉。他紅著兔子似的眼眶,帶著一臉濕漉漉的淚痕凝重地思索,上將就抽了桌上的紙巾一點一點輕輕地給他擦臉上的眼淚。
在海茵遇見了理想型的Omega,那個O打得過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Alpha。
——腦子里擦過歐爾曾經(jīng)在通訊里和自己說過的話,那件早早被法安忘到腦后的事情終于在此刻他被回憶起來。
“歐爾喜歡的Omega……”法安喃喃著,話音一頓,“那不就是安格利亞雇進(jìn)海茵的那一個?”
他迷茫地望著上將。
“你把他弄進(jìn)軍部做什么?”
安德烈無聲地回望他。
很快,法安也反應(yīng)過來了。
“喔。”他有些別扭地?fù)狭藫弦呀?jīng)被上將擦的干干凈凈的小臉蛋,“歐爾喜歡他。”
“我以為……”
法安欲言又止,委婉地地說:“我以為碰上這種事情,你會馬上把人處理掉呢。”
“歐爾找我了。”上將簡單地解釋,“我們談了談。”
“他居然找你啦?”
法安一愣,能讓歐爾主動去找安德烈,這個Omega在自家弟弟心里的分量頓時被法安拔高了。不過,等反應(yīng)過來,他更驚訝的是。
“可是,你居然同意了?”
安德烈挑起眉頭。
“不然呢?”
他涼涼道,“我把歐爾和他一起處理了嗎?”
“哎呀!”
法安馬上不好意思了起來,他伸手環(huán)上安德烈的脖頸,非常自然地撒起嬌。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他甜甜地說,“你最好了!”
“是嗎?”
安德烈笑了笑,然后抬手——把小未婚妻扣住自己后脖頸的手指一根根撥了下來。
“我不是出軌,渣男?”
“我咬你和咬一口桃子沒有區(qū)別?”
“結(jié)婚以后……”
上將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說一句話腦袋就往下低一點,此刻就剩個小腦袋頂對著自己的法安,戲謔道。
“你一個人呆在家里,我?guī)e人在外面住大房子?”
“沒有別人!”
垂著個腦袋的法安聞言小豬一樣直直拱進(jìn)了上將大人的胸膛里,他嘴上喊的倒是挺有氣勢,實際上整張臉?biāo)浪缆裰稽c面子也沒有了。
“只有我!我和你住大房子!”
法安把自己埋的喘不過氣,聲音悶悶的,如果人也能刨開的話,他已經(jīng)把自己的腦袋塞進(jìn)安德烈的胸膛了。
“……還要帶上摩西。”
安德烈的胸膛被小未婚妻挺翹的鼻梁硌的不太舒服,卻并沒有馬上把人從自己的懷里挖出來。他的手掌撫上法安的后腦,輕輕的磨蹭,然后五指探進(jìn)金色的發(fā)絲,自上而下一次又一次梳理過法安的長發(fā)。
直到感覺自己臉皮很薄的小未婚妻在這樣的安慰下繃得緊緊的身體放松了一些,臉也沒有那么用力往自己懷里拱了,他才收回手摸索著重新捧上法安的臉蛋,將兩個人的距離略微拉開。
法安眼眶的紅色仍未退去,不過現(xiàn)在他的臉也紅了,而且相比較起來臉紅得要多,因此連泛紅的眼眶也不那么明顯了。
只是眼睛還濕漉漉的。
上將俯下.身,捧著小未婚妻的臉頰和他平視,他們的間隔不近不遠(yuǎn),恰好是能看清楚彼此的每一個表情的距離。安德烈收斂了臉上的調(diào)笑,眉眼之間的情緒沉淀下來。
“知道自己說錯了?”他問。
法安眨了眨眼睛,乖乖點頭。
“那么。”安德烈的聲音和緩下來,緩慢地問,“你怎么會這么想?”
法安有些不安地動了動,被他制止住。上將捕捉著小未婚妻開始躲閃的視線,堅定地和他對視。
“為什么很輕易的就說……”
上將一直很平穩(wěn)的語氣略微停頓了一下,“我不喜歡你?”
法安抿住了嘴巴。
他變得安靜,不說話。安德烈并不催促,只是一動不動地望著他,法安陷在上將黑色的眼睛里,一直潛藏在心底某個角落的掙扎好像一個密封見不得光的罐子,在這一刻被提起來,“啪”的往下一砸。
罐子四分五裂,于是里面壓抑的情感也就無處藏身了。
好吧。法安自暴自棄地想,我應(yīng)該告訴他。
“我一點也不好。”
他這么想著,同時也這么說了。
安德烈的眼神微怔。
“我五歲的時候就喜歡你了。”法安開口,真正開始講了之后,語氣反而變得平靜,“我一直追著你到我十歲、十五歲,安德烈,你的選擇因為我變少了。”
“我一直拽著你,才讓你只看到我,你要是能看到別的Omega……”
法安低落地說。
“就知道我不會是最好的。”
“你……”
上將啞然,他張了張口,卻一時沒能說的出話——他從來沒想過法安竟然是這樣想的。
“你是最好的Omega。”安德烈把事實擺在他的面前,“全帝國最好的。”
“只是臉而已。”法安的嘴巴不自覺撅了起來。
安德烈有些頭疼地皺起眉毛。
他還想要說什么,但是法安已經(jīng)自顧自接了下去,像是已經(jīng)憋了非常久了。
“而且,就算我是你身邊環(huán)境里最好的Omega,你也不一定就會一直喜歡我的。”
去海茵之前,莉莉安調(diào)侃的話語又響在耳邊。
-你這么嬌氣,上將見了海茵的那批Omega學(xué)生之后會不會就嫌棄你了?
莉莉安只是開玩笑,可能她自己早就忘記了,法安當(dāng)時一口反駁,其實心里介意死了。
“歐爾長大了就不喜歡我了。”
法安以前也會很奇怪,為什么歐爾對自己的態(tài)度變得這樣別扭。但其實想想也沒什么好奇怪的,自己的弟弟自己知道,歐爾無論是從相貌、體格、還是擔(dān)當(dāng)力來說,都是一個正在成長中的非常優(yōu)秀的Alpha。
只是隨著歐爾的長大,他的世界更廣闊了,選擇變多,就知道世界上不只是有像哥哥一樣的Omega了。
“我不是歐爾。”
安德烈沉聲接口,況且,他并不認(rèn)為歐爾對法安的態(tài)度是不喜歡。
當(dāng)年兩個家族宣布訂婚的時候,那小子可是經(jīng)常過來堵上將府的門,和他實打?qū)嵈蛄宋鍒觥?
“我知道呀。”
法安彎了彎眼睛,仰起頭。他的胳膊重新環(huán)上安德烈的脖頸,柔順地靠進(jìn)了Alpha的懷里。
“你都和我訂婚了。”
安德烈抱住了他。
“但是,安德烈。”法安在這一刻剖白,將自己的心聲完全袒露,“我一直會有點擔(dān)心。”
“你看,你會的東西那么多,我卻一點也不知道。上次我跟著南白去聽有關(guān)軍事方面的課,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穿上動力機(jī)甲能自如的行動,帶領(lǐng)士兵直面蟲族。你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在軍事會議上高談闊論,除了家族的支持,我還能給你什么呢?”
“你下了戰(zhàn)場,回到家。如果想和人聊聊這些事,談?wù)剻C(jī)甲的性能和改裝,戰(zhàn)場的安排和布陣,難道要和什么也聽不懂的我說嗎?”
上將大人胸口的衣服濕了一小片,貼著他的胸膛,原來是小未婚妻又悄悄掉金豆豆了。
法安用力擠掉自己的眼淚,用掌心胡亂地蹭干,被上將握住了手。
“我在青訓(xùn)室見到的那個Omega。”
法安的手瑟縮著,指尖搭在了安德烈的手背上,他們相握的掌心里是法安的眼淚。
“確實是歐爾會喜歡的類型,和我很不一樣的。這種類型的O,也許你也會喜歡。”
“很棒的身體素質(zhì),和你們有共同的理想,同一份事業(yè),在戰(zhàn)場能并肩作戰(zhàn),回到家也能探討戰(zhàn)術(shù)……這些我都不會。”
“你覺得我要的是這些嗎?”
上將松開了小未婚妻的手,法安的手在空中空空一握,而安德烈已經(jīng)直起身體離開他,兩個人隔出一段距離了。
“我的理想是維護(hù)帝國的和平,讓人類的火種永恒地在宇宙延續(xù)。”
安德烈平靜道,“法安·安瑟海威·尼克蘭,這不是你的愿望嗎?”
“是的。”法安下意識地點頭,“但是……”
安德烈沒有給他繼續(xù)說下去的機(jī)會。
“那么,我們就擁有了共同的理想。”
上將斂去了臉上的情緒,生來冷峻的面容就更富有壓迫力,他的目光落在法安身上,令法安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或者,是我誤會了,其實你原本是認(rèn)為Alpha和Omega是與生俱來不平等的?”
“當(dāng)然不是。”涉及到這點,法安想也不想地反駁了。
“既然如此……法安,也有許多東西是你會,我卻不會的。”
“你學(xué)習(xí)的那些課程我并不理解。”他復(fù)述了法安之前的話,“老實說,你和我談那些我聽不懂,也沒有學(xué)習(xí)的興趣。”
“這么說來,我是不是也配不上和你交流了?”
“這……”
法安驚訝了張了張嘴,似乎從來沒想過這件事還能反過來想。
他傻傻的樣子終于讓安德烈的臉上泄出一絲輕微的笑意。
“能和我并肩作戰(zhàn),在家里和我討論戰(zhàn)術(shù),我要的不是這個。”
“法安,你認(rèn)為我的工作辛苦嗎?”
法安被上將的話牽引著,專注地點點頭。
“我確實覺得辛苦,不止是我,所有站上戰(zhàn)場的士兵都非常辛苦。”
“每當(dāng)離開這顆星球奔赴宇宙,在飛艦上眺望歐姆星的時候;和蟲族貼身廝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時候;身邊永遠(yuǎn)都是炮響,沒有娛樂、閑談,甚至是睡眠的時候……我們每個人,最渴望的就是回家。”
法安的眼睛濕潤了。
“之所以盼望著回家,就是因為想要脫離這種環(huán)境。”
“我要的不是你說的那些東西。”
安德烈又重復(fù)了一遍,語氣很重,不容置疑。
“我要的,是回家之后看見你好好的呆在家里,給我泡一杯茶。和我說一些平凡的,這顆星球在我不在時候發(fā)生的事情。我需要你告訴我你生活中產(chǎn)生的有趣或者難過,你所代表的,就是我要守護(hù)的。”
“我要的不是一位戰(zhàn)友,是一個愛人。”
上將結(jié)束了自己的話,他默然和法安對視片刻,低低地說。
“法安,我愛你。”
他單膝下跪,用一種虔誠的姿態(tài)自下而上望著坐在桌上的法安,他執(zhí)起未婚妻的一只手,吻了吻對方的手背,像古時代的騎士在宣布效忠。
“永遠(yuǎn)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因為你一旦對這個產(chǎn)生懷疑,就等于否認(rèn)了我的理想。”
“否認(rèn)了我所要守護(h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