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法安憂郁地嘆了口氣,覺得養孩子真是困難。
“怎么啦?”莉莉安在他旁邊坐下,幸災樂禍道,“你的上將終于給你臉色看了?”
“才不是呢!”
法安立刻拍了拍桌子,他的臉頰氣的嘟起了一點兒,很快又憂愁地癟了下去。“我在想現在年輕人的想法實在是好難懂噢!”
他不好意思說自家弟弟上軍校上的自己給自己幻想出了一個O,只能委婉地提了一下現在那些O的潮流小說。
“這也不是不能理解。”
沒想到希維爾居然開口道,“我偶爾也會看看的。”
“!”
法安瞪大了眼,和莉莉安一起扭頭看他。
“別這么看著我啊……”希維爾被逗笑,“我就不能看看嗎?”
“可是你……”莉莉安難以言喻地注視著她的兄長,“一邊上著‘皇室禮儀概論’一邊看這些書嗎?”
要當皇妃也不容易,皇室禮儀概論可是和帝國百科全書一樣厚呢!
“就是因為它太枯燥了。”希維爾輕咳一下。
“我也得找點調劑嘛。”
法安點點頭,他手臂撐在木幾上,手掌軟綿綿地支著自己的腦袋,璀璨的金發像瀑布一樣在他小臂上蜿蜒而下,淌滿了一小片桌子。
他看著希維爾嫻靜的側臉,覺得能讓希維爾花時間去看的小說,即使是作為調劑,多多少少也大概是有存在的意義的,不是像他那樣覺得只是有趣而已。
“那么希維爾。”他抱著探討的心態,認真問道,“你覺得那些書打動你的地方在哪里呢?”
希維爾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沉吟了片刻才不確定道。
“因為它們……很好笑吧?”
“……”
法安無語,認為果然是弟弟的審美出了問題。
怎么回事?歐爾小時候也不這樣啊!
別看現在歐爾·安瑟海威·尼克蘭冷冰冰的樣子,小時候倒是非常愛哭。他白白胖胖的,比法安小上兩歲,渾身肉嘟嘟的,四肢就像藕節一樣。
法安那時候最喜歡逗他,有一次逗得太過了,讓歐爾扭著小身子從床上滾下來——那時候也還沒多大的法安嚇壞了,一下子忘記了AO的身體素質差別,撲過去墊在地上去接摔下來的歐爾。
那感覺,就像一團厚實的棉花球砸在了身上,倒是不痛,法安隱約感覺歐爾還在他身上彈了一下。
小時候的歐爾也最愛黏著他,一點也沒有A的獨立性,母父在還在世的時候打趣問他喜歡爸爸還是哥哥,小歐爾總要板著臉思考很久,然后奶聲奶氣地認真說。
“不要問這么幼稚的問題,爸爸,你和哥哥不一樣的啦。”
“對你是對爸爸的喜歡,哥哥不一樣的,我長大之后是要娶他的。”
母父聽完就哈哈大笑起來,抱過他和旁邊一起聽著的法安在每人臉上用力親了一下,樂不可支地感慨。
“怎么這樣可愛?嗯?我到底是怎么生出你們這樣的寶貝!”
如果這時候父親也在,就會立刻上來邀功。人高馬大的Alpha像被馴服了似的,得意中又帶點討好地去吻母父的臉。
“還能是怎么生!當然是因為我……”
然后被母父不輕不重地打上一下。
至今法安仍記得那時候母父的笑容,被父親擁著,抱著他和歐爾,仿佛已經擁有了整個世界。他清瘦的臉上由內而外透出母性的柔和,對這個家庭的愛填滿了臉上每一道細細的紋路,讓他在愛中豐滿,即使在病中也顯得容光煥發。
歐爾已經長大,有了他現在無法理解的理想型。但對于法安來說,O的模板就是他的母父,他的理想。
……
“法安,法安!”
莉莉安輕輕推了推他,“你發什么呆呢?千老師來了,快坐好!”
“哦哦!”
法安從回憶中醒神,抬頭就對上千利休夫人瞇起的眼睛,忙擺正坐姿,心里暗暗嘆氣都是被歐爾給鬧的!
千利休的視線從法安身上收回,淡淡道。
“開始上課。”
“上一節課我給你們留了作業,現在把你們的成果拿出來。”
教室里的O紛紛動手,從身邊的小包包里把千利休下發的小茶葉罐子拿出來。
法安和希維爾也拿出了罐子放在小木桌子上打開,罐子里的茶葉和他們剛拿到它時沒有一點兒變化。
但接著,法安就繼續從包里掏出了一個空的大瓶子,希維爾兄妹與他一樣,將罐子里的茶葉都倒了進去,然后灌進隨身攜帶的保溫杯里的熱水。
熱水沖下的瞬間杯子里就漫出一陣茶香,兩種輕重不同的茶葉沉沉浮浮著,很快就分開了兩層。
不僅是他們,許多O想出了同樣的方法,茶葉的香氣很快蔓延了整個教室。
還有些O的桌子上放著已經分好類的兩種茶葉,千利休檢查了幾個,點點頭。她在大教室里晃了一圈,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安格利亞面前也擺著整整齊齊的兩份茶葉。
千利休回到講臺,看了面朝著自己脊背挺得筆直的安格利亞一眼,點了他的名字。
“大家作業都完成的不錯,安格利亞,你來說說你是用什么方法完成的?”
“我可沒有投機取巧。”
安格利亞被點到名,立刻昂起腦袋。
他畢竟和從小接觸這些的法安他們不同,腦子沒轉過彎來,用的是最老老實實的方法,用手把兩種形狀不同的茶葉一點點分開的。
“我每天處理一點,也用不了多久。”安格利亞矜持道,“只要有耐心和細心就行了。”
千利休聽了他的話,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沒發表什么評價,讓他坐下了。隨后,又點了另外一個O,問他是怎么做完作業的。
那個O長得白白凈凈,站起來的時候似乎看了安格利亞一眼,想了想才說。
“我用了比較偷懶的方法。”
他從包包里摸出了太陽能小風扇,把桌上的兩份茶葉重新混在一起。然后和同桌配合著將罐頭里的茶葉從半空慢慢撒下,風扇呼呼一吹,輕質地的那份茶葉就被吹到了后面。重的茶葉繼續落下,桌上很快涇渭分明地積起了兩小灘。
“很好。”
千利休讓他坐下,簡略地點評。
“任何工作都不排斥勤勞與耐心,但我更希望你們能去深入的了解手上的茶葉,避開不必要的彎路。”
她沒有就這個話題再深入,很快把話題轉到了今天需要學習的知識點上。安格利亞卻漲紅了臉,差點站起來立刻離開這間教室。
不得不說,千利休用一杯茶給他留下的教訓太深刻,讓他別別扭扭地對茶藝起了興趣,甚至回去很認真地完成了作業。
這份作業并沒有他剛剛回答時逞強說的那么輕松,就在昨天晚上,他還在趴在桌子上一點點去分辨這兩種外形只有細微差別的小東西。
他第一次這樣認真地去做一件事,弄的雙手手指發紅,兩眼發酸,好幾次從酸澀的眼眶中擠出了眼淚。
但終于把兩種茶葉分開,他心里是高興的,自豪感從心里膨脹開來,讓他在千利休面前挺直了脊背。
一開始說要檢查作業的時候,他也看見了法安他們的做法,在恍然大悟想著“居然還可以這樣”的同時,不免有點酸溜溜的不甘心,還有一絲不愿意承認的慚愧。
他不安地四處轉頭,看見還有其他許多O都和自己一樣把茶葉分好才帶來后這份慚愧立刻消散了,覺得他們果然是投機取巧!
而現在那個O的回答無異于朝他臉上打了一個響亮的巴掌,安格利亞硬撐著坐在教室里,感覺所有O都在瞥他,偷偷在心里看他笑話。
已經消退的那一點點慚愧復蘇,幾乎是翻了個倍。為了擺脫這種感覺,他只能習慣性的拼命把錯誤都往外推,怪罪到這些壞O身上。
可這件事又有什么好怪罪別人的呢?
安格利亞心里的情緒翻攪,課上千利休的話一點兒也沒聽進去。他死死咬著牙,努力維持著臉上高傲的表情,眼眶卻不自覺地有些紅了。
兩個保鏢A第一時間發現了自家少爺的情緒波動,卻束手無措。老實說安格利亞沒有立刻走人就很讓他們吃驚了,他們都已經做好了按下暴走的小少爺的準備。
漫長的茶藝課終于過去,安格利亞咬牙在教室里坐了一上午,剛開始那陣激烈的羞憤過去之后好歹聽進去了后半節課。但千利休夫人一走出教室,O們站起來開始收拾東西——活動中不可避免的有視線落到他那個方向,從課堂氛圍里脫離出來,安格利亞那比紙薄,又比刀更利的自尊心霎時受到了打擊,被“嘲諷”的屈辱感迅速卷土重來。
他沒管桌上的茶葉,把位置上的包丟給保鏢,擺著惡狠狠的表情就往外沖。
好多O在教室里被他撞到,不滿的抱怨。于是這些話又被當成能刺傷他自尊心的東西,讓安格利亞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室。
法安在他的必經之路上,很有先見之明地讓出了位置。他沒有去攔安格利亞,在莉莉安擰起眉頭打算開口的時候按住了她的手臂。
“不用理他。”法安看了一眼安格利亞的背影,“讓他一個人冷靜冷靜吧。”
“不知道他在計較什么,莫名其妙!”
莉莉安撇了撇嘴,她甚至沒有把安格利亞的反常和課上的發言聯系在一起,只以為對方又抽風了。
希維爾微笑著摸摸她頭,溫和地說:“你小時候也這樣。”
“沒寫作業被家庭教師在晚餐時間直接告訴母父的時候,當著一桌客人的面。”
莉莉安愣了一下,這才緩慢地反應過來。半晌,她眨了眨眼,感慨道。
“這完全就是小孩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