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迎在賓館走廊告別了楚翹,急匆匆的跑上了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進門,就趕緊走到窗前,把窗戶打開。
雪迎向樓下看去,剛好看到楚翹走出了賓館大門,剛才上樓時跑得有些急,這會還氣喘吁吁的。雪迎努力的平息著自己的心跳,看著楚翹的背影,她突然意識到,楚翹身上穿的已經是戲中的服裝了,他現在是陶野了,正在走向生命的終點。。。想到這,雪迎的眼淚一下子不受控制的涌了出來。
楚翹,不,是陶野,回頭了,仰望樓上的她,看到了她,臉上綻放出笑容,并且朝著她揮了揮手。雪迎強忍著淚水,努力的笑著,她想再做一次小婷,她不想讓陶野看到自己哭了,她想笑著和陶野做最后的道別。這是劇中的小婷沒有過的,是小婷的遺憾,沒有好好的和陶野告別,小婷說過,“她最怕的就是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是最后一面”。
。。。
在乘車趕去機場的路上,雪迎想起楚翹問她的藝考時被老師訓哭的那個事兒,當時自己給敷衍過去了,其實她怎么能忘記呢,那是自己真真切切的心路歷程,只有自己知道一路堅持過來有多苦,多么痛徹心扉。
藝考初試,雪迎一直發揮的很正常,到了最后一項的才藝展示環節,雪迎跳起了她一直練習的《佐羅歸來》,拉丁風格的曲子,節奏歡快情緒熱烈張揚。
一開始,她表現的很好,動作精準,情緒表達到位,她用眼睛的余光偷看幾位主考老師,老師們都被她的舞姿所吸引,面露欣賞的笑意,她暗暗感到有些得意。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一瞬間,一種沉重沮喪突然襲來,雪迎覺得的自己象一塊懸在深淵之上的云,正被深淵凝視著。她在心底咒罵自己如何能這般快樂,于是舞蹈的節奏開始亂了,跟不上音樂的點了,她又尬舞了幾下,索性停了下來。
一個主考老師疑惑不解的問:“怎么了?怎么停了?”
雪迎喘著粗氣,低頭不語,歡快的音樂還在播放著。
另一個老師關心的問:“身體不舒服嗎?”
雪迎只是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么,她的心里有種情緒在激蕩澎湃,難以抑制。
幾個老師互相看了一眼,居中的主考老師低頭在一張表格上寫了幾筆,寫完后抬起頭又看了看雪迎,目光里有種責備和無奈,然后低聲的對旁邊的老師說“行了”
旁邊的老師在看考生的名單,準備叫下一位考生了。
“老師,我想換一只曲子。。。”雪迎突然說,她說話的聲音帶著顫抖,象是鼓足了勇氣,用了很大的力氣。
“為什么換?”主考老師不解的問。
“這支曲子太輕佻了,不合適!”雪迎漲紅了臉,猶豫了一下,磕磕絆絆的說。
“這個理由不成立吧!”
老師盯著雪迎看,沒有答應雪迎的要求,雪迎被老師看得感到無地自容,心里又很急,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崩潰了。
“我。。。我跳不下去了,我就是想換成別的。”
雪迎的語氣僵硬倔強,甚至有些不禮貌,幾位老師聽了都有些不自在,不禁皺起眉頭,雪迎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冒犯了幾位老師,趕緊又解釋。
“這是我第三次參加藝考了,我能有勇氣站在這里,要感謝一個人,我想把這支舞跳給他,雖然他已經看不到了。。。”
雪迎說著眼圈紅了,強忍著沒讓眼淚流下來,這時那只沒有跳完的《佐羅歸來》剛好播放完,教室里安靜得嚇人。
一位女老師顯然被雪迎的話打動了,問:“那你想跳什么?”
“停!”
還沒等雪迎開口,坐在居中的主考老師果斷的打斷了她,然后語氣很嚴厲的對雪迎說
“我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不然對別的考生不公平,因為每個考生只有一次機會,并且我們也不能在這里聽你講故事。你的故事虛構的也好,真實發生的也罷,你都不要想以此來打動主考老師,來影響你的成績,你的考試到此結束!”
主考老師說這番話的時候,雪迎簡直羞愧難當無地自容,沒等老師說完,就哭了起來,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流了出來,老師說完了,還傻站在教室中央不停的抽泣,直到老師喊了下一個考生的名字,才想起來離開。
雪迎整個人都是懵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的考場的,回到了家仍然非常沮喪。她癱在沙發上呆呆的發愣,那只鸚鵡卻不合時宜的興奮起來,站在暖氣管子上朝她聒噪的不停的叫著,象是在嘲笑她。
雪迎再也忍受不了,抓起一本書砸向鸚鵡,鸚鵡雖然沒有被砸到,但是嚇得滿屋子亂飛。雪迎的情緒徹底崩潰,歇斯底里的大叫了起來,然后失聲痛哭。
很快到了初試發榜的那天,雪迎根本不想去看榜,她以為自己這次肯定沒戲了。媽媽打了幾次電話催她去看榜,杜然也問她發榜的情況,直到下午,她才在媽媽的再三催促之下去了電影學院。
上午就發榜了,這會都已經快下班了,張貼著初試錄取名單的布告欄前空空蕩蕩的沒有人駐足。
雪迎心灰意冷的走到榜單前,掃視著榜單上的考號和名字。她整個人無精打采,目光也是懶洋洋的,突然,她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楊雪迎”,她象被電擊了一下,精神立刻就炸了起來,因為激動,渾身忍不住的顫抖。
雪迎簡直不敢相信,睜大眼睛又仔仔細細的看了幾遍,的的確確是自己的名字,考號也對得上,她這才忍不住的尖叫了起來。
。。。
楚翹乘車正在趕往他最后一場戲的拍攝現場,現場在草原上,離市區開車要將近一個小時的路程。劇本翻開著放在腿上,但是他根本沒有心思看,他正在想雪迎這會應該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了,他的心里都被雪迎裝滿了,此刻還依然能感受到雪迎輕輕依偎著自己時那柔軟的觸感,自己衣服上像是還粘著雪迎身上甜甜的味道,甚至空氣中像是還能嗅到雪迎頭發的香氣。
車子拐進了草原公路,連綿不絕的大草原撲面而來,車窗外陽光明媚,草原上放牧的牛羊不時的閃過。助理小鄭坐在司機副駕,時不時的和司機聊上幾句,車子的CD機里一首接一首的播放著流行歌曲。
一會,車子又開進了草原上的小路,完全置身茫茫草原之中,往大草原深處開去。車子里很安靜,助理小鄭似乎對連綿的草原產生了視覺疲勞,昏昏欲睡,CD機里的歌曲剛剛結束了一首,又一首開始播放。。。
別哭,我最愛的人/
今夜我如曇花綻放/
在最美的一剎那凋落/
你的淚也挽不回的枯萎/
歌聲響起,剛剛幾句歌詞,楚翹突然就打動到了,甚至可以說被震撼到了,眼淚突然就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別哭,我最愛的人/
可知我將不會再醒/
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
我的夢是最閃亮的星光/
是否記得我驕傲的說/
這世界我曾經來過/
不要告訴我永恒是什么/
我在最燦爛的瞬間毀滅。。。
歌曲的間奏響起,楚翹抑制住激動不已的心情,抹了一把眼淚,對司機說
“師傅,能重放一遍嗎?”
楚翹覺察到自己的聲音都有些異樣了,微微的顫抖。
司機按了重播鍵,歌聲重新響起。
楚翹撥打了雪迎的電話,電話接通了,但是他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把手機朝向車子CD機的方向拿著,給雪迎播放這首歌聽。
雪迎乘坐的車子行駛在去機場的路上,車里,雪迎拿著手機,聽著電話里楚翹給她放的歌
別哭,我最愛的人/
可知我將不會再醒/
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
我的夢是最閃亮的星光/
是否記得我驕傲的說/
這世界我曾經來過/
不要告訴我永恒是什么/
我在最燦爛的瞬間毀滅。
眼淚從眼睛里涌出出來,雪迎強忍住淚水,臉上艱難的綻放出笑容,她知道此刻楚翹已經化身為了陶野。
歌曲放完了,車里陷入了安靜,眼淚已經在楚翹的臉上干涸了,他一直看向車外連綿不絕的草原,他已經知道了如何去演好最后一場戲了。
。。。
深夜,草原死寂漆黑,天空掛著滿月,月色卻是渾濁的深褐色,象血。漆黑的盡頭出現了兩點象螢火蟲的光亮般微弱的亮光,亮光移動著,越來越大,是兩束車燈光。
陶野獨自駕駛吉普車行駛在漆黑的草原上,燈光只能照亮前方不大的一塊地方,道路崎嶇不平,車子非常顛簸。他現在身處草原的深處,信號的盲區,收音機的廣播變成嘈雜不清的噪音。
陶野看起來很困,努力的睜大眼睛看路。他一只手扶著方向盤,一只手把已經快抽完的煙遞到嘴上狠抽了兩口,然后把煙屁按進煙灰缸,煙灰缸里滿滿的都是煙頭,車上的時鐘顯示剛剛凌晨3點。
車子顛簸著由遠駛近,嘈雜不清的收音機廣播聲也越來越近,然后呼嘯的駛過,又顛簸著開遠,尾燈的光亮變得越來越小。
陶野駕駛著車子,突然感覺車子有些跑偏,他試著轉動方向盤矯正車子的方向,但是發現手不聽使喚,使不上力。陶野猛然意識到出了什么狀況,狠狠的罵了一句“操”。
吉普車行進的軌跡歪歪扭扭,不受控制的沿著路邊的斜坡沖了下去。車子快速向斜坡下沖去,陶野手上用不上勁,無法轉動方向盤,趕緊用力踩下了剎車。
車輪在高速行駛中被突然制動,猛烈的摩擦著地上的干草,伴隨著剎車片的噪音,冒出了陣陣白煙。車身在前沖慣性的作用力下猛的打橫,車尾甩向前方,車身傾斜觸地,然后劇烈的翻滾起來。
無邊的漆黑當中,車燈的燈光翻滾著,伴隨著車體翻滾撞擊地面的聲音,車子不停的翻著個,滾下了斜坡,最后終于在坡底停止了,不動了。
陶野被卡在車體嚴重變形的車里,不知過了多久,漸漸的從昏迷中睜開眼睛,他視線模糊,從嘴里嘔出兩口鮮血。他掙扎了一下,動不了,身體尤其是雙腿被變形的車體牢牢卡住。
陶野喘息著,驚恐的看著四周,似乎在回想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四周死一樣的寂靜漆黑。透過破碎的車窗,陶野看到夜空中浩瀚的星河,他放棄了掙扎,艱難的伸出手按下了緊急燈。
無邊的死寂沉沉的黑暗中,車燈一閃一閃的發出急救信號。車子傾覆在坡底,車體嚴重變形玻璃碎裂,油箱往外漏著油,汽油浸濕了附近的地面。
夜空象宇宙般死一樣的寂靜,星河浩瀚低垂,俯壓向地球,仿佛伸手可及。
陶野睜著眼睛,透過破碎的車窗遙望夜空,他嘴唇翕動著,聲音微弱,反復重復著一句話
“小婷。。。魚不好吃嗎?小婷。。。魚不好吃嗎?”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呼呼的風聲傳來,眼淚沿著陶野的面頰緩緩的流淌了下來。
風猛烈的吹著殘破的車體,從破碎的車窗刮進了車里,煙灰缸里有沒有熄滅的煙頭,煙絲被風吹得冒出了紅色的火光,煙頭被風刮出了車外。
煙頭被吹到了車外,落在被滴漏的汽油浸濕的草地上,陶野之前丟進煙缸的煙頭沒有完全熄滅,被風吹得重新燃燒起來,火星點燃了汽油。
地面的汽油猛的燃燒起來,火苗迅速的躥向油箱,油箱瞬間爆燃,汽車燃起熊熊大火,發生了猛烈的爆炸。
。。。
盛夏,海濱公路,小婷飛快的騎著單車,她一臉的興奮,裝著錄取通知書的大信封被她緊緊的捏在手上。
小婷站在一處礁石上,翻滾的海浪不斷的拍打著礁石,她手里拿著錄取通知書,手腕上還帶著那串佛珠手串,通知書那印刷精美的紙張被海風吹得嘩啦啦的響著,小婷心情澎湃。
她一手舉著錄取通知書,一手用手機拍照;
她點開陶野的微信,把錄取通知書的照片發到了陶野的微信上;
她按下了微信上的語音鍵,想說什么卻激動得說不下去,她努力的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然后像是對著陶野說
“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語音信息立刻被發送到了陶野的微信上,小婷的眼淚止不住的流淌下來。
。。。
一只鸚鵡從陶野家的陽臺窗戶飛出來,小婷站在陽臺上,看著鸚鵡飛向藍天,飛遠了。
初秋的上午,陶野家,房間已經完全搬空并且打掃干凈,陽臺門敞開著,陽光靜靜的照射到房間地面上。
小婷的行李箱放在門口,房間的鑰匙放在窗臺上。她站在房間中央環視著這個曾經熟悉的,卻即將永不再回來的空間。地面上老舊的地板革擦得锃亮,有些發暗了的白色墻壁上還有之前擺放過家具和釘過釘子的痕跡。
小婷站在那看了許久,不忍離去,終于她下了決心,對著空空的房間說
“我走了,搬去學校了。。。我給你跳支舞吧!”
小婷稍微舒展了一下身體,緩緩的跳起了那支《告別的時刻》,小婷舞姿凄美,她一直跳著跳著。。。
小婷推著行李箱,打開門,決絕的走了出去,從外面輕輕的把房門關上,只剩下空空的靜靜的空房間。
金秋九月是新生報到的入學季,電影學院的校園里熱鬧喧囂,人群涌動,教學樓的樓體上裝飾著嶄新的宣傳畫,寫著“夢開始的地方”。
小婷拉著行李箱走進熱鬧的校園,走進嶄新的人生當中。
全本完
【本故事純屬虛構】
【小說《告別的時刻》作者劉輝,筆名邁巴赫赫,改編自劉輝本人原創的同名網劇劇本,已經在國家版權中心申請注冊了著作權保護。小說獨家簽約閱文集團,現發現有些網站未經授權擅自轉載,在此嚴正聲明,請相關網站立刻停止侵權行為。創作很辛苦,嘔心瀝血,煩請廣大讀者共同維護作者和簽約平臺的的合法權益,支持正版,萬分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