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化妝間的陶野和演員們都聽到了文浩的怒吼，也都驚呆了，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圍讀劇本進行不下去了，大家就地解散，幾個演員從酒店出來，接送演員的專車已經等候在門口，劇組為接送演員配備了商務車。

　　司機問吳兆和：“吳老師，怎么這么快結束了，不是要圍讀劇本嗎，我以為得多半天呢。”

　　吳兆和自言自語著，“大事不好啊。”

　　“啊，怎么了？什么大事不好？”司機很想知道些劇組里的八卦。

　　吳兆和故意板起臉來，語氣夸張的，“別瞎打聽，這是你該知道的嗎？”

　　“對對，那咱回酒店？”

　　吳兆和和助理上了車，“這么早回去干嘛，出去轉轉，就當是旅游了。”

　　司機答應著上了車，幾輛車依次開走了。

　　。。。

　　化妝間里，其他人都走了，只有陶野和樊麗娜在，陶野聽完樊麗娜講述的事情發生的經過，氣得一個勁的罵人。

　　“操，他大爺的，這幫孫子！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文浩多老實的一個人，都給罵急了，要換了我。。。”

　　陶野摩拳擦掌的，恨不得馬上就掄起什么東西砸上去。

　　樊麗娜冷笑著，“換了你怎么著？”

　　“抽他們丫挺的。”

　　“想抽人家，夠得著嗎，知道人家在哪嗎？連琪琪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怎么著啊，也不能白挨罵吧。”

　　“你就別跟著再拱火了。。。唉！都是因為我。”

　　“你不會吧，怎么感覺祥林嫂的味道出來了。”

　　“去你的，都這會了還瞎開玩笑。干脆把這角色讓她演得了，我退出，省了連累大家。”

　　“你這不行啊，咱不能向這種丑惡現象低頭，要堅決跟他們死磕。”

　　“你說的倒容易，怎么磕，沒錢怎么開機！”

　　陶野氣哼哼的不說話了，看向對門制片人的房間，房門緊閉著。

　　。。。

　　房間里只有制片人張寧和文浩在，兩個人都沉默著，彌漫著一種天塌下來的絕望情緒，文浩這會完全蔫了，張寧一臉的憔悴。情緒這個東西可以具有無限的破壞力，瞬間就會把一個人摧殘得像是老了好多歲。

　　張寧惱怒的對文浩說：“完了，這下你痛快了。”

　　這句話又點燃了文浩的憤怒，文浩激動起來，“是他先罵我的，打人不打臉，我還第一次被人指著鼻子臭罵。”

　　“他罵你，你就得罵回去，就不能忍辱負重。”

　　“士可殺不可辱！我是導演，是這個劇組的核心，如果我不罵回去，還怎么領導劇組。”

　　文浩滿腔憤怒的跟張寧掰扯。

　　“他們太不講理了，這不是耍流氓嘛，我演員合同都簽了，人都進組了，非逼著我換演員。如果讓琪琪演這個角色，這個戲就毀了，這是我的心血，也是所有人的心血。”

　　張寧氣急敗壞的，“對對，你都對，那現在怎么辦，人家要是真撤資了，劇組就得解散，還拍個屁啊。”

　　文浩無言以對。

　　突然，兩個人的手機幾乎同時響起提示音，有微信進來，文浩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看了一下，在一個有制片導演監制的聊天群里，曉云@了文浩，用英文寫了一句，“you are fired”

　　文浩瞬間臉色變得蒼白，憤怒的罵了一句，“操”，張寧也看到了，絕望的低下了頭。

　　。。。

　　午飯時間，生活制片把幾個人的盒飯送到了化妝間，文浩情緒非常低落，用筷子扒拉著盒子里的飯菜，毫無食欲，陶野和樊麗娜看著文浩的手機上的這條信息。

　　“以前只是聽說過這種事兒，還覺得都是媒體瞎編的，沒想到現在落我頭上了。”

　　文浩這會不那么激動了，眼神直勾勾的，看起來很無助。

　　陶野憤憤不平的說：“瘋了吧他們，你又不是他們公司的員工，憑什么fired掉你啊。你不是說合同上有約束條款嗎，劇本和導演是捆綁在一起的，必須由你來導。”

　　“在他們眼里合同算個屁，你有功夫跟他打官司嗎，錢不到，開不了機，沒幾天劇組就散了。”

　　“你也別那么悲觀，寧姐不是還在跟他們溝通呢嘛。他們前期都投了這么多錢了，不拍了，錢不是白扔了。”樊麗娜擺事實講道理，安慰著文浩。

　　“他們已經投了多少錢了？”陶野覺得樊麗娜說得有道理，還有一線生機。

　　“沒多少，100多萬了吧。”文浩有氣無力的說。

　　“要不你給人家道個歉，說點好聽的，大丈夫能屈能伸，給那個Eric的一個臺階下。”樊麗娜抓住機會勸文浩。

　　“道歉解決不了問題！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資方是想把你拿下來，沒準一開始他們就算計好了，沒想到遇到文浩這樣敢硬抗的。”陶野給出了自己的分析。

　　“那就拿下來唄，算了，我主動退出。”

　　樊麗娜大義凜然的說，沒想到文浩突然把筷子往茶幾上一拍，又激動了起來。

　　“你能不能別說這種沒勁的話，這是他們極限施壓的手段，如果這個角色讓她演，我這個電影就毀了，他就是拿錢跪著求著我，我也不會讓他得逞的，現在你得跟我一起扛。”

　　文浩從來沒在樊麗娜面前這么硬氣的說過話，樊麗娜不吱聲了，陶野默默的向文浩伸出大拇指，張寧這時走了進來。

　　樊麗娜趕緊問：“寧姐，聊得怎么樣啊。”

　　張寧絕望的嘆了一口氣，“沒戲，曉云說Eric氣瘋了，從來沒人敢這么跟他說話，從來都是他想罵誰就罵誰。”

　　文浩飽含歉意的說：“先吃飯吧。”

　　張寧沒說什么，滿臉愁容的看著盒飯，不想吃。

　　“你看給張寧姐愁的。”樊麗娜很理解張寧的心情。

　　張寧無奈的搖了搖頭，目光呆滯。

　　這時制片主任王軍晟進來了，“呦，都在呢，桔子呢？”主任顧左右而言他。

　　陶野說：“桔子帶她們組的人去吃酸菜魚了。”

　　其實主任應該是聽到了什么風聲，過來打探消息的，一進門就察言觀色的看看制片人，又看看導演。

　　張寧強打精神問：“主任，吃了飯嗎，一起吃吧。”

　　“我吃了，我就是想商量一下開機飯的事兒。條幅我都做好了，該把酒店訂了，我跟楊迪去談了幾家，咱們想多少錢一桌的標準啊，要什么風味的？”

　　聽到這話，文浩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怎么了導演，干嘛嘆氣啊，馬上要開機了，應該高興啊。”主任故作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文浩沉默不語，張寧也不說話，陶野見狀知趣的站起身。

　　“我吃完了，你們聊吧，我先撤了。”

　　樊麗娜也站起身，“我也回去了。”

　　兩人一起出去了，陶野幫忙把門給帶上。

　　主任這時才又說：“寧姐，各部門現在都到齊了，按合同，第二筆錢應該給大家打過去了。”

　　張寧很無奈，只得說：“軍晟，你是主任，出了什么事兒也不應瞞你。。。”

　　主任驚訝的問：“怎么了，出什么大事兒了？”

　　“資方又出幺蛾子了，要搶樊麗娜的角色，導演不同意，剛才跟導演吵起來了，威脅要撤資。”張寧只得實話實說。

　　主任聽說資方要撤資，非常震驚。

　　。。。

　　陶野和樊麗娜走出酒店，接送樊麗娜的車子停在酒店門口，司機不在車上。

　　“我去叫司機。”

　　樊麗娜制止了陶野，“算了，別喊了，可能正在吃飯呢，走回去吧，也沒多遠，你要沒事就陪我走走。”

　　兩個人出了賓館大院，在小城的大街上慢慢走著，樊麗娜滿面愁容若有所思。

　　“怎么這事現在在我這成個死節了，你說我到底應不應該退出，文浩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不好意思說啊。”

　　“不應該，文浩跟你真不是客氣，你要不合適這個角色，他也不會用你的。這個電影是他的命根子，真的就跟他的孩子似的，如果讓那個琪琪演了，不僅把這片子給毀了，沒準把文浩的職業生涯都給毀了。”

　　“有這么嚴重嗎？”

　　“當然，電影很殘酷，只看結果，最后所有的結果都要導演來負責。”陶野很專業的給樊麗娜分析起來，“如果真用了琪琪演，即使她演的再爛，也是導演的問題，因為演員是你同意用的，再爛的表演也是你導演喊過的，觀眾不了解，也不會在乎片子背后發生了什么，有多不容易，一切都要用結果來說話。”

　　“那現在怎么辦，資方要是真不投了，片子黃了怎么辦？大家不都得怪我啊。”

　　陶野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來，只能空洞的安慰樊麗娜。

　　“馬上要開機了，你要是撂挑子不干了，上哪去找合適的演員去，別想那么多了，沒發生的事兒，不是自尋煩惱嗎。”

　　“真煩，我招誰惹誰了，怎么就跟我過不去呢，我又不是非得演，不演就活不下去的那種。”

　　。。。

　　化妝間里，幾個人還在商量著如何應對眼前的困局，主任對資方的做法顯然也非常反感。

　　“資方太過分了，這不是拿人不當人了嘛，哪有這么跟導演說話的，我跟了這么多組，真沒見過這樣的。”

　　文浩從主任那找到了共鳴，情緒又激動起來，“操，大不了玉石俱焚唄，不拍了。”

　　張寧趕緊制止他，“行了，你冷靜一點。”

　　主任又問：“這個琪琪到底是資方的什么人啊？”

　　張寧說：“琪琪也不是資方的人，資方背后還有金主，琪琪是金主的女兒。”

　　“我說呢，他們也怕得罪金主，還是有錢牛逼啊。”

　　文浩冷笑的說：“原來是狐假虎威，下回那個Eric再他媽的來勁，我就問問他，你丫還是不是個男的，能不能站著把錢掙了。”

　　“他們堅持要換導演，我說不可能，劇本是導演的，有合同，必須由導演自己來導，而且劇組所有的工作人員也都是導演搭的，如果導演換了，所有的人也都不干了。”

　　張寧拋出了自己的底線，算是定了調子，一定要撐導演。

　　主任聽明白張寧的意思，也表明自己的態度，“對啊，導演要是不干了，我也帶著兄弟們撤，我也不伺候他們了，早點回家過年多好。”

　　“先別說撤的事兒，撤還不容易，可是組里這么多工作人員也都等著片子拍完，拿了片酬好回家過年呢。”張寧還是比較冷靜。

　　“也是，馬上過年了，這會估計也接不到別的活了。”

　　“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找到新的資金進來，把他們的股份接過來，軍晟，你那邊有什么影視公司的資源能介紹一下嘛，咱們去跟他們談談。”

　　主任有些為難，“我想想，主要也是快過年了。”

　　。。。

　　八號到了，原定開機的日子，Eric的助理曉云還是按原計劃飛了過來，她現在的頭銜是電影的監制。劇組安排了之前接琪琪的那輛奔馳房車，張寧一個人去機場接上曉云。

　　在回酒店的路上，曉云問張寧：“組里的情況現在怎么樣，原定的是不是今天開機？”曉云跟張寧說話一直還都客客氣氣的。

　　“對啊，組里還好，大家的情緒還比較穩定。”

　　張寧的回答比較官方，她知道曉云是帶著任務來的，其實是想解決問題，這樣可能還會有轉機。

　　曉云又問：“演員呢，演員怎么樣，有沒有鬧情緒，罷演什么的？”

　　“沒有，都很正常，大家都對組里遇到的困難比較理解。”

　　“演員一會我能見見嗎？”

　　張寧警惕的看了曉云一眼，感覺非常不好。

　　“一會可不行，我讓制片助理組織演員去古鎮了，今天鎮子上有集，一個是讓大家放松一下，權當是旅游了，也讓大家去采采風，熟悉一下后面的拍攝環境。”

　　張寧很擔心資方“策反”演員，演員要是站在導演的對立面，那就徹底沒轍了。

　　曉云碰了個軟釘子，不說話了。

　　“我約了導演去你住的酒店了，還是先跟導演聊聊，你看呢？”

　　“寧姐，Eric的意思是要把導演換了，你還做制片人，其他所有人也都可以留下，這樣錢馬上就可以打過來。”

　　曉云突然說出這么一番話，雖然是預料之中的選項之一，但是張寧在心里還是感到很震驚，沒有馬上回答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