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館里，電影《迷香》的籌備工作緊張的推進著，更多部門的工作人員入駐進來，劇組在同一樓層又多開了幾個間房，門上貼上了個各部門的標簽，服化組，美術組，制片組。。。整個樓層熱鬧了起來，大家從五湖四海為了這部電影匯聚在一起，開始各司其職的忙碌起來。
制片主任的房間里，陶野在一份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合同遞還給主任，按行規，第一筆酬金會在三天內打到陶野的銀行卡里。
床上攤開放著著好多份合同，主任把這些簽好的合同都整理在一起，厚厚的一大沓。
這時文浩走了進來，狀態輕松，“呦呵，這么多合同。”文浩明知故問，其實是掩飾不住的開心。
“各部門主創和工作人員都簽了，就差蓋章了。”
“好好。”文浩笑著不住的點頭。
制片主任王軍晟也是文浩推薦的，以前有過合作，他精明強干又很懂人情世故，雖然年紀跟文浩陶野差不多，都是八零后，但是身上卻有一股江湖氣，這是制片主任的職業氣息。
“導演開心了吧，隊伍就算拉起來了，我就說不用著急，有我呢。”主任大包大攬的自夸。
“不錯不錯，很有效率。”
“那是，咱辦事多會都讓人放心，也不能給你丟人是吧。”
主任情商在線，看著人有些粗糙，但是很會說話。
“寧姐來了嗎？”
“來了，在房間呢。”
“那我過去把章蓋了，得趕緊把定金都給大家打過去。”
主任拿著合同出去了，看到房間里只有自己和文浩，陶野問：“樊麗娜的合同簽了嗎？”
“她一會過來簽，演員的合同都跟資方直接簽，不走劇組的賬。”文浩坐到圈椅里，舒舒服服的葛優癱。
“資方那富二代不說要封殺樊麗娜嘛！”
陶野心中一直有個疑慮，不知道冬至那天的事兒后來是怎么解決的。
“就那么一說唄，再說那天后來樊麗娜去了。”
“啊，她去找你們了？”陶野感到有些吃驚。
“對啊，這就叫識時務為俊杰，在人屋檐下，該低頭還是得低頭啊。”
“那她真是個機智的女子，敢于斗爭，善于斗爭。”陶野有些違心的表揚樊麗娜。
“咱們給她拍的定妝照幫上大忙了，資方看了之后就認準她了，覺得她特適合那個角色。再說樊麗娜也特別會說話，三言兩語就把那個囂張的富二代搞得服服帖帖的，那人就吃這一套，吃軟不吃硬，順毛驢。”
“你那天說樊麗娜有三十了？真看不出來，我一直以為她二十五六呢，保養的真好。”
“二十九，虛歲三十，你可別問她啊，女人到了她這歲數特在意這個。”
“我有毛病啊，我問這干嘛。”
“尤其是你不能問，她其實挺喜歡你的，所以你問，她可能更在意。”
文浩特別強調著，陶野聽出文浩是話里有話的試探。
“得了吧，我們倆見面就掐，唇槍舌劍，彼此笑里藏刀口蜜腹劍。”
“嫌貨才是買貨的，哈哈”文浩干笑兩聲，繼續酸溜溜的說，“人家為了跟你吃頓飯，連自己的演藝事業都可以暫時忽略，多明顯啊，女人啊，戀愛的動物，有情飲水飽。”
“你別跟我這話里有話斗智斗勇的，是你喜歡上她，瞎聯系，鉆牛角尖了吧。”
陶野死不承認他對樊麗娜存在微妙的好感，文浩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陶野又說：“我覺得樊麗娜是個挺要強的女人，估計以前經歷過不少，俗話說吃過見過。現在年齡大了，虎落平陽，那個富二代那么囂張，她肯定一時接受不了。你知道嗎，那天在衛生間拍定妝照的時候，委屈的不得了，都哭了。”
“真的？真哭了。”聽陶野這么說，文浩從心底感受到一絲震撼。
“對啊，我還買了個紅包給她壓驚，這你都忘了。”
“哎呀，這個真是忘了，演死人應該給包個紅包，這個是港臺劇組帶過來的規矩。”
“再說我都有女朋友了，如膠似漆好的掉蜜罐里似的，你以后可別再跟我這疑神疑鬼的了。”
陶野決定好人做到底，徹底把自己摘干凈，對得起哥們。
“真的？交女朋友了，什么時候的事兒啊，有照片嗎？看看。”文浩將信將疑。
“你還不信！”
說著陶野掏出手機，打開手機相冊，找出小婷的照片給文浩看，文浩接過來仔細看著，艷羨不已。
“不錯啊！哪認識的？怎么之前沒聽你說過。”
“就上回我賠她一雙鞋的那個女孩。”
“行啊你，這么快就勾搭到手了。”
“什么叫勾搭啊，我進去了，你們丫都對我不聞不問，還是人家去接的我。”
“照片還有嗎？再看看，挺漂亮的長得，挺有氣質的，哪天帶出來一起吃飯啊。”
“沒在，回老家奔喪去了，姥姥去世了。”
“她干嘛的啊？”
陶野剛要回答，樊麗娜走了進來，她看到陶野也在，楞了一下。
“呦，來了！”陶野主動熱情的打著招呼。
樊麗娜沒搭理陶野，直接對文浩說：“寧姐讓你過去一趟。”
文浩問：“你合同簽了？”
“還沒呢，寧姐說一會簽，她現在有事兒。”
“哎，快看，陶野新交的女朋友，上回火鍋店的那個女孩，挺漂亮的。”
文浩招呼樊麗娜看照片，把手機遞到樊麗娜面前，樊麗娜卻不接手機，只是對文浩說：“你趕緊過去吧！”
陶野就勢把手機拿了回來，文浩出去了，房間里只有樊麗娜和陶野兩個人。又跟樊麗娜碰面了，讓陶野感到有些尷尬，冬至那天的事在他心里也是個疙瘩。樊麗娜也不理他，坐下來整理自己包里的東西，兩個人冷場了好一會，陶野還是先開了口。
“恭喜啊，要簽約了。”
“有什么好恭喜的，就是工作而已。”樊麗娜態度冷淡。
“能開工也不錯啊，再說這個機會挺難得的。”
樊麗娜沒接話茬，陶野有些無趣，沒再繼續往下畫餅。
“行了，那我先撤了。”陶野站起身，準備走人。
樊麗娜卻突然問：“你女朋友干嘛的啊？”
“沒干嘛，學跳舞的，準備參加藝考呢！”
“多大了？”
樊麗娜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簡直是給陶野的戀愛定了性。
“也不小了，你什么意思啊？”陶野被看得覺著有些別扭。
“小女孩好騙，是吧！”樊麗娜臉上浮現出不屑的壞笑
“嘿，你這人……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
這一局，陶野完敗，想落荒而走。
“不送啊。”樊麗娜繼續落井下石。
陶野剛走到門口，文浩急匆匆的進來，把陶野攔了下來。
“先別走，你有活了。”文浩把陶野推回房間，“一會有個女演員過來，你得給拍定妝照。”
陶野不解的問：“演員不都定了嗎，馬上都要簽了合同了，怎么又有演員來？”
文浩回身把房門關上，有些無奈的說：“說是資方準備簽下來重點培養的女演員，讓給安排個角色。”
樊麗娜也注意聽著，皺起了眉頭。
“那她演誰啊？不會把你給頂了吧？”
陶野看著樊麗娜自說自話，樊麗娜沒好氣的白楞了他一眼。
“不會！這個女孩從來沒演過戲，一點表演經驗都沒有，這次就是先練練手。讓我給她新增加一個角色，加兩場小戲，其他的都不影響，實在要是演的不好，后期給剪掉就行了。”文浩非常篤定的給樊麗娜吃了顆定心丸。
“這都行，果然任性！”
樊麗娜一副見過風浪的淡定，文浩則顯得豁達大度。
“誰讓人家是資方，金主，沒辦法，不然這個戲沒準人家就不投了。”
。。。
執行制片張寧，現在大家都叫她寧姐，導演文浩，還有資方代表曉云這幾個劇組里靈魂級的大佬簇擁著一個女孩走在走廊里，女孩瘦高個，二十四五歲的樣子，衣品高端精致，卻顯得刻意拘謹，尤其和劇組的人文環境很不協調。
一行人走進了美術組的房間，房間里很暗，沒開燈，大白天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還點著幾根白色的蠟燭，氣氛詭異。外號老盤的美術師就著燭光正在畫分鏡板，道具師杰子湊在旁邊看著，聽到有人進來兩人抬起頭。
張寧奇怪的問：“哎，你們怎么不開燈啊？大白天的拉著窗簾干嘛？”
老盤慢悠悠的說：“這樣比較有氣氛，有利于創作。”
“真行你們，不怕嚇著自己啊。”
文浩把燈按開，老盤又把身后的窗簾拉開，房間里亮堂起來。房間也是里外的套間，非常凌亂，到處堆放著戲用道具，一面墻壁上貼滿了打印出來的分鏡頭板，畫的內容驚悚恐怖。
“這是琪琪，咱們戲新簽約的演員。”張寧給老盤和杰子介紹著“資方的女孩”。
老盤和杰子表情驚訝的互相看了一眼，杰子不明就里的來了一句：“演員不是都定了嘛！”
文浩在張寧身后瞪了杰子一眼，杰子趕緊不做聲了。
張寧又給“琪琪”介紹著：“這是美術組的房間，他們倆是美術，正在畫分鏡板呢。”
琪琪看來完全是外行，她眼神空洞，一臉懵逼的點著頭，不懂，但是怕露怯，也不敢發問，硬撐著一股冷傲的勁頭。張寧看出來，但還是耐心的做著講解。
“分鏡板就是導演對于鏡頭的設計，他們美術要先跟導演一起討論，然后把導演的想法給畫出來。”
“嗯嗯，不錯不錯。”琪琪只顧懵逼的點著頭。
“房間里有點亂，這些都是戲里要用的道具，太多了沒地兒放。”
文浩一直在幾個人后面沒說話，暗暗的觀察著琪琪，這時不是時機的插了句嘴，張寧心領神會。
“你們也倆收拾一下，要有條不紊，不能雜亂無章。”
“我們正在整理打包呢，所以堆的到處都是，但是我們自己一點都不亂，您放心。”老盤還是慢悠悠的說。
“亂是他們美術的風格，亂點出氣氛。”
這話不是文浩故意客氣，他現在真的是看著劇組什么都挺好。
琪琪趕緊說：“不亂不亂，挺好的。”
張寧對曉云和琪琪說：“那咱們再去服化的房間看看。”
一行人出去了，杰子又把燈關了，拉起窗簾，老盤在昏暗中就著燭光繼續畫著分鏡板。
畫了一會，老盤突然慢悠悠的說：“琪琪的雙眼皮和鼻子都是做的，臉好像也整過。”
“我也看出來了，而且腿太細了，又分的太開，跟兩根筷子似的。”杰子不懷好意的笑著。
“太猥褻了你，你剛才不應該當眾說演員都已經定了，導演直瞪你。這個女的一定很有來頭，制片人和導演在她面前說話都很小心。”老盤早已洞若觀火。
“那你說她能演誰啊？”燭光在杰子的大胖臉上閃耀，他興奮的猜測著。
老盤一臉壞笑著，“她這張臉看著就挺驚悚的，不用怎么化妝，抹的慘白一點，就特像鬼了，沒準這片子就她能火。”
說著老盤把剛畫好一張草稿拿給杰子看，老盤把琪琪的五官畫的有些夸張，臉部表情陰森恐怖，看起來真有幾分像鬼。
“你可真夠損的。”
兩個人壞笑起來。
。。。
化妝間里，桔子和助理正在整理化妝工具，陶野手里端著相機坐在椅子上等著，樊麗娜也在，站在窗前無聊的看著窗外。這時張寧文浩簇擁著琪琪走進了化妝間，陶野站起來端起相機咔咔拍了幾張，樊麗娜也轉過身打量著這個“資方女孩”。
桔子熱情的招呼著：“快坐快坐，我們都準備好了。”
張寧做著介紹：“這是我們的化妝師桔子，這是琪琪，這位是我們的攝影師，這是咱們戲里的另外一位演員樊麗娜，她演戲里的女模特，她自己以前就是模特。”
琪琪快速的打量了一下樊麗娜，稍微楞了一下，兩人四目相對時，樊麗娜似乎也覺得琪琪有些眼熟，但是瞬間掩飾了過去。她對琪琪笑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琪琪卻趕緊把目光移開，她沒有理桔子和樊麗娜，卻主動伸出手去和陶野握手。
“你好。”
陶野有些驚訝，趕緊和琪琪握了一下手，張寧也覺察到了，趕緊找補了一句。
“他是我們的劇照師，負責拍攝定妝照和劇照。”
陶野無所謂的笑了笑。
桔子開始給琪琪化妝了，張寧，文浩，還有曉云都一直站在旁邊陪著，陶野不時的拍幾張工作照。
化妝的初始階段，要先卸了之前的妝重新打底，所以是從素顏開始的。素顏階段更能看出琪琪的本色，皮膚粗糙印堂發烏，而且臉上散布了一些麻子。陶野在取景框里看著琪琪那張整過的臉，不停的按動快門。
制片人在，樊麗娜也不好意思走，就站在幾個人后面安靜的看著，似笑非笑。琪琪從化妝鏡里能看到樊麗娜，時不時的仔細端詳樊麗娜幾眼。
琪琪走進里面的房間，桔子給她拿了一套衣服，細心的叮囑了幾句。
“先換這套吧，一套一套的試，不著急。房間里有點冷啊，賓館的暖氣不怎么熱。”
說完桔子就出去了，把門帶上。
琪琪坐到床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突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掏出手機。琪琪點開一個微信群，找到一個叫“娜姐”的微信點進去，想了想，飛快的寫了一條微信，“娜姐，在嗎，我想要一套化妝品。”，然后發了出去。
發完，琪琪悄悄的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一條縫，正好透過門縫能看到外間的樊麗娜。樊麗娜手里的手機響了，有微信進來，于是打開看了看，然后很快回了一條。
琪琪的手機馬上收到了信息，琪琪打開，微信上寫著，“你是哪位，我最近沒有做代購了。”
琪琪沒有再回信息，只是陰險的笑了。
琪琪的妝已經化好了，陶野正在給她拍定妝照。桔子給琪琪化了濃妝，設計成少女的樣子，還讓她穿了一身日風的學生套裝，看起來有些象AV里的女優，不過年齡感極度不搭，但是桔子還肉麻的夸獎著。
“琪琪的身材真好，這套衣服很少有人能穿著合適。”
“嗯，簡直就是行走的衣服架子。”張寧也老道的說著奉承話。
琪琪被夸得有些飄飄然，也放松了很多，擺出幾個姿勢讓陶野拍照，但是動作僵硬。
一幫人又簇擁著琪琪從化妝間里出來，琪琪已經卸完了妝，換回了之前的衣服，一邊走，張寧還不忘體貼的“諂媚”幾句。
“今天讓你辛苦了，折騰了這半天。”
琪琪做出乖巧懂事的樣子，“不辛苦，大家辛苦了，桔子辛苦，謝謝桔子。”
桔子趕緊說：“沒事沒事，應該的，慢走啊。”
張寧又對曉云說：“回頭我把照片都發到你郵箱里，讓Eric也看看。”
文浩和桔子送了幾步就停住了腳步，目送張寧陪著琪琪和曉云離開。。
化妝間里只有樊麗娜和陶野在，陶野翻看著剛拍的照片，一邊嘮叨著。
“慘不忍睹啊，腮幫子也太大了吧，上鏡得多難看啊。”
“人家走了你來勁了，剛才拍照的時候不是夸得挺起勁的嘛。”
樊麗娜早就看不慣琪琪了，更討厭剛才一群人對琪琪阿諛奉承的態度。
“這叫職業素養。”陶野強詞奪理，心虛的為自己辯解。
樊麗娜冷笑著說：“你這叫拍馬屁，不過看來琪琪并非一點不了解劇組，還知道演員一定要和攝影師搞好關系，只跟攝影師握手，其他人都不理。”
“你沒聽制片人馬上就跟了一句嘛，強調了一下，我只是拍劇照的。”陶野很有自知之明。
這時文浩回來了，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其實你應該轉轉了，我本來想推薦你做攝影助理來著，擔心你放不下架子，從扛燈腿，推軌道這種最基本的工種做起。”
樊麗娜心里想文浩不知道這是哪根筋搭錯了，突然來了這么一番話，也許這才是他對陶野的真實看法，不過目的應該是真誠的，不知道陶野自己聽了怎么想。
陶野還是一貫的嬉皮笑臉的打岔說：“扛燈腿是燈光助理的活，不歸攝影組。”
“我就是打個比方。”
“行啊，扛，導演說需要扛，我就扛，往上數三輩，誰還不是苦出身。”
“不是有那句話嘛，不能總待在自己的舒適空間里，人得逼自己一把，對自己狠點。”文浩繼續諄諄教導。
“感覺你現在特躊躇滿志，做了導演就是不一樣，講話就是有高度。”
陶野還是沒正形的調侃，其實就差說文浩是窮人乍富了，樊麗娜也覺得文浩有點是。
“不是，我的意思是，其實你挺有潛力的，你照片拍得挺好的，圖片攝影和電影攝影有相同的地方，再說，你以前不是也做過攝助嘛。”文浩聽出來陶野的意思了，趕緊解釋。
“對對，導演說的對。”陶野假裝虛心接受。
兩個哥們越說越岔，樊麗娜在一旁喜滋滋的幸災樂禍。
桔子這時進來，對樊麗娜說：“姐，寧姐讓你去她房間。”
“讓你過去簽合同吧。”文浩趕緊抓住一句廢話來結束和陶野的尬聊。
“行了，不聽你倆瞎貧了，我走了，88。”
樊麗娜要走，文浩叫住她。
“明天你有安排嗎？”
“現在還不知道呢。”
“那一起吧，還有陶野，咱三找個地方跨年，后天就新年了，我們二號就都去四川了。”
陶野趕緊表示：“我明天約了人了，就不給你倆當電燈泡了。”
“再約吧。”樊麗娜也是興趣缺缺。
樊麗娜走了，陶野也趕緊溜了，他怕文浩再教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