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學院的位置比較偏僻,兩人半走半跑,用了二十多分鐘,才趕到植物園。
因為周末放假的緣故,再加上已經是傍晚時分,植物園周邊看不到人,只有夕陽的余暉零散的點綴在那五彩斑斕的葉片之上。
遠遠望過去,植物園百草蔥蘢,間或散發著一股股藥草的味道。鼻子嗅嗅,韓飛貪婪的吞咽著久違的藥草味道。雖然還沒有走進園子,但韓飛已經可以通過味道判斷,這植物園里有很多名貴的花卉和中草藥。
來的路上,韓飛大致上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明白了項婉兒心急的緣由。因為幫忙打理花卉藥材,項婉兒不小心弄翻了一碰霍山石斛,因為是周末,找不到合適的花匠幫忙,所以項婉兒才焦急的找韓飛幫忙。
霍山石斛被譽為“九大仙草之首”,有“救命仙草”的美譽。現代人尊稱其為“健康軟黃金”。
石斛具有秉性剛強、祥和可親的氣質,有許多國家把它作為父親節之花。父親節送石斛蘭,寓意父親的剛毅、親切而威嚴,表達子女對父親的敬意。
項婉兒弄翻的這盆霍山石斛,雖然價格不菲,但以項婉兒的家境,賠償并不難。讓項婉兒難為情的是,這盆石斛是范久海女兒送給他的父親節禮物。
范久海是華夏國生物界的泰斗人物,一對兒女都在國外,老伴前幾年去世之后。范久海就搬到植物園居住,以花卉為伴。范久海平時除了偶爾上幾節課之外,整天都呆在植物園里。這盆霍山石斛,已經養了五六年了,是他最心愛的植物。每當有客人來參觀植物園的時候,范久海都會指著石斛吹噓炫耀一番。
范久海跟項家老爺子關系不錯,當初項婉兒選擇生物科學,也是范久海的建議。周末下午,范久海會出去半天會朋友,擔心植物園沒人看管會被破壞,所以經常找項婉兒幫忙。
項婉兒不喜歡家里的應酬,每次都欣然答應。今天中午,像往常一樣到植物園幫忙,哪想到,不經意間捅了大簍子。
在寸土寸金的杭城,能開辟出這么大一塊空地種植花卉植物,即使現任的生物學院院長也沒這個本事。說起這個植物園的歷史,比杭城師大還古老悠久。
據說,當初選址建校的首任校長,就是因為喜歡這個植物園,所以才決定在這里建校的。
杭城師大幾次擴建,植物園都毫無爭議的保留。即使經歷了文革,這里的一磚一瓦也都保存的完好如初。
銹跡斑斑的鐵門,四處可見的青苔,踩踏在植物園松軟厚實的土地之上,一種穿越到上古的奇妙感將韓飛籠罩。不知為何,韓飛感覺這里很熟悉,平靜的心突然變得躁動起來,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召喚自己,渴盼自己去挖掘開采。
古樸。蒼勁。渾厚。大氣。
雖然沒辦法從高空俯瞰這園子的形狀格局,單從入門的格局氣度來看,這園子在古代就應該是大戶人家所有。
整個園子,就是一個小丘陵。由低到高是一條幽靜的小路。每一株植物花卉的盆子或紙條上,都寫著或系著名簽。這里面的花卉草木之多,即使韓飛有些都說不出名字。
“好地方!好園子!”如果當初知道生物系有這么好的地方,韓飛肯定會選擇生物系。
“快點兒走啊!萬一救不活,那就麻煩了!”項婉兒拉扯著韓飛在小路里穿行,因為著急,俏臉之上掛著汗珠,衣衫也因為太熱的緣故,緊緊貼在秀氣的背脊之上。
韓飛微微一笑,加快了腳步。如果是其他事情,韓飛不一定能幫上什么忙。但養花種草,韓飛還是很有信心的。
片刻之后,項婉兒在一座精致的小木屋前停下,指著跌落在地一個花盆說道,“就是這個!”
花盆碎裂,土壤散落一地。石斛的根須裸露在外,倒伏著呻吟哭訴。
韓飛沒有急著動手,眼神掃視,觀察著周邊的環境。
小木屋周邊,有很多高大的植物,環境陰涼濕潤,一條清澈的小水溝邊上,長滿了苔蘚。
韓飛伸出手掌,稍稍測試一下濕度。很快,汗毛之上,就沾染滿了小水珠。皮膚感覺,植物園的溫度二十五六度的樣子,非常適合石斛生長。
“還有救嗎?”韓飛站在那一動不動,項婉兒卻緊張的聲音發抖。“范爺爺馬上就回來了,如果他知道自己心愛的植物被弄死了,一定會傷心難過的!你快點兒,幫幫我!”
植物園里光線暗淡,再加上沒有燈光照明。此刻,項婉兒拉扯著韓飛的手臂搖晃,嬌俏哀求的樣子,很是誘人。
“花盆給我!”韓飛淡淡笑了笑,自信滿滿的說道,“這周邊的環境,很適合石斛生長。你只要把這些土壤放進花盆,壓實澆水就可以了。”
一模一樣的花盆,在植物園里有很多。聽到韓飛說沒問題,項婉兒愉快的將花盆遞了過去。韓飛接過花盆,走到土壤散落集中的地方,用手指一點點將那些土壤放進花盤里。
“我來忙你!”項婉兒挽挽衣袖,準備上前幫忙。
“你別動!”韓飛沒回頭,用手指小心的挑揀著散落的泥土,“女孩子欣賞花可以,種花往往都不行。你雖然沒有使用太多化妝品,但手指甲殘留的成分,一樣會傷了石斛的根須。”
“那我洗手不就可以了嗎?你這么一點點的抓土壤,要到什么時候啊!”太陽都落山了,范久海馬上就回來了。如果被當面撞到,那真是丟死人了。
“挽救花草沒那么簡單!”韓飛動作有條不紊,不急不躁的說道,“這盆石斛,現在就跟受了傷的孩童一樣。此刻,他急需救助。如果你仔細聽,甚至能聽到他呻吟哭泣的聲音。可是,這時候,很多不懂花卉的人,就會手忙腳亂的忙著扶正。殊不知,這么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加速它的死亡。”
“這些土壤,就是花卉的血液,如果太著急,就會把受到污染的土壤放進花盆。這好比一個人流失了大量新鮮的血液,而急著救助的人卻將泥漿砂礫都輸進了體內。那結果會怎么樣?”
韓飛的比喻很形象,類似的道理,項婉兒在書本上也學過。可是,真正需要的時候,項婉兒忘記的一干二凈。韓飛的說教,云淡風輕,絲毫也不讓人反感。
點點頭,乖乖閉嘴,默默的看著韓飛像撿金子一樣,將那些最上層的土壤放進花盆,然后有小心翼翼的將石斛扶正放進花盆之中。
原來滿滿的土壤,如今剩余的只有三分之一。可是,不知為何,項婉兒卻能清晰的感受到石斛正在興奮的大呼小叫,嫩綠的葉片微微搖擺,盎然的生機向四周鼓蕩。
“現在需要找些新鮮的土壤放進去。”韓飛小心翼翼的把花盤放回原來的位置,然后笑呵呵的說道,“對于懂花的人來講,不要說這種摔裂花盆的硬傷,就是一片葉子歪了,他也可以清楚的知道。所以,你想隱瞞這件事,肯定是不行的。乖乖認錯道歉,這是你唯一的出路。”
“是!謝謝韓飛老師!”石斛肯定不會死了,項婉兒的一顆芳心平復了不少。調皮的彎腰鞠躬,笑嘻嘻的調侃。“請韓飛老師趕緊給小石斛輸血好不好啊!”
“今天恐怕不行!”韓飛聳聳肩,收斂笑容解釋道,“適合石斛生長的土壤,需要很多條件。這水溝邊上的土壤可以,但又太濕潤了。我挖一些,放在干凈的草坪上,等明天太陽出來,晾曬一個中午之后,才可以挑選著使用。如果要恢復原來的土壤分量,至少需要三天時間。”
“這么麻煩啊!”沒想到這么繁瑣,項婉兒驚呼出聲。還未來得及追問原因,身后卻響起了渾厚的鼓掌聲。
“好!好!”
“范爺爺!”項婉兒小心肝噗通噗通的跳,做了這么多年乖乖女,很少道歉。“我弄翻了你最心愛的石斛,你懲罰我吧!”
這是一位慈祥的老人,頭發梳得十分認真,沒有一絲凌亂。可那一根根銀絲一般的白發還是在黑暗中清晰可見。微微下陷的眼窩里,一雙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韓飛恭敬的彎彎腰,微微點頭打招呼。某種意義上說,眼前的范久海跟韓飛是同行。只不過,韓飛喜歡采藥,而范久海卻喜歡挽救那些瀕危的動植物。
對于項婉兒的道歉,范久海擺擺手,渾不在意的說道。
“一盆石斛,不算什么!能認識如此懂花的小友,就是再弄碎十盆二十盆也值得!”雖然已是古稀之年,但范久海的聲音依然洪亮。臉上沒有絲毫惱怒之色,眼神之中反而充滿了欣喜。
“是什么豐神俊朗的人物,能讓范爺爺如此開心?”天籟般的聲音突然在幽暗的小路上響起,猶如仙樂一般,瞬間吸引了項婉兒和韓飛的注意。
項婉兒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開心的小臉閃現一絲不快,心里暗道,她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