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開著窗，刺鼻的煙味依然很濃重。韓飛坐在沙發上，自顧自的喝茶。杜爽則躺在真皮座椅上，雙手揉著太陽穴緩解疲勞。

韓飛面前的茶幾上凌亂的擺著很多照片，如果膽小的人看到，肯定會被嚇得半死。

缺腦袋的，少胳膊的，斷腿的，渾身鮮血五官被損毀的……

但凡能想到的惡心死法，在茶幾上都能找到。擺放在最上面，還散發著打印機油墨香氣的幾張照片，韓飛認識。

黃大宗死了。五官猙獰的倒在酒店的床上，一身阿瑪尼西裝褶皺的不成樣子，死的那一剎那肯定很痛苦。

另外幾張照片，則是一個女子，腦袋不見了，只有身體。看裝束打扮，應該是李丹。躺倒在一個偏僻的小樹林深處，脖頸那黑乎乎的傷疤倒栽蔥般的扎在一個臭水溝里。

茶水很苦，但韓飛依然大口大口的吞咽。韓飛很想扭頭回避這些照片，但卻強迫自己直視。黃大宗和李丹的店鋪被自己和黃巧巧弄到手，惱羞成怒的岡本雄一殺人。

杜爽叫自己來，肯定跟黃大宗、李丹的死有關。看來，莫見我追殺自己的事情，杜爽并不知情，這反而讓韓飛心里踏實了不少。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雖然對黃大宗兩人沒有什么好感，但兩條鮮活的生命因為自己而死，韓飛心里還是有些難受。

這與在山里打獵不同。打獵是一場你跑我追，然后獵殺對方的公平競賽。弱肉強食，生死無怨。

黃大宗和李丹拿到了真金白銀，也將錢轉移到了岡本雄一的賬戶，但錢又不翼而飛了。岡本雄一惱怒異常，殺人泄憤。

從這個角度講，韓飛覺得，自己沒有過失。可恨的是岡本雄一。

“昨天下午，我和陳巧巧在杭城師大逛街。看到冰峰餐廳出兌，我倆就打電話聯系賣家。等了半個多小時，黃大宗和李丹來見我們。當時李丹穿的衣服，跟這個無頭尸一樣。”

喝了兩杯冷茶之后，韓飛聲音平緩的敘說購買店鋪的事情。在視頻監控遍地的杭城，想獨自攬責是行不通的。一千六百多萬的錢款，自己說不清楚。昨天過戶的名字寫的也是陳巧巧，杜爽想核實易如反掌。

遮遮掩掩只會讓杜爽更加懷疑，還不如干脆實話實說。反正自己沒殺人，店鋪也是真金白銀買的。至于陳小虎怎么盜走岡本雄一的錢，韓飛不知情，也不會亂講。

韓飛講述的過程中，回避了自己當時是以陳小虎的名字出現的事實。因為一旦那樣，杜爽很快就能推斷出那一千六百多萬是從哪里來的。

離開店鋪之后，韓飛和陳巧巧就去寒河邊賣餛飩了。那里有視頻監控，杜爽想證實不成問題。再之后，兩人回到出租房，小區出入口的視頻，可以清楚的為韓飛作證。

“謝謝！”聽完韓飛的講述，杜爽站起身，點燃一根煙倚靠在窗口，吞云吐霧的說道，“謝謝你的密切配合，也謝謝你沒有大鬧刑警隊。”

“我可以走了嗎？”約好了今天一起打掃店鋪，如果自己不及時趕到餐廳，張興文他們幾人都進不去屋。“我知道的就這么些，也不知道還能幫你做什么。希望你約束好自己的手下，不要再來干擾我的生活。”

接二連三的因為女人出事，韓飛發自內心的想平靜過活。韓老鬼說的對，女人除了晚上用處很大之外，其他時候都很麻煩。

“很急嗎？”杜爽的態度出奇的好，按照以往，韓飛說完就想離開，杜爽肯定跳著腳罵人了。“時間還早，你那冷飲餐廳即使改行，也不差一兩個鐘頭，你說對不對？”

黃大宗的文件包里，有店鋪的買賣協議。看到陳巧巧名字的時候，杜爽馬上就想到了韓飛。再加上韓飛跟岡本雄一有過節，鎖定韓飛為犯罪嫌疑人合情合理。

可是，杜爽想了三個小時，依然想不出韓飛殺人的動機。如果死的是岡本雄一，那這案子就好破了。

韓飛沒有執意離開。如果有些事情可以一次性解決，韓飛可不想將今天的事情拖到明天。

杜爽會問什么？關于自己跟陳巧巧的關系？還是詢問陳巧巧的身世？

如果他真的問，韓飛唯一能回答的，就是自己跟陳巧巧很清白，暫時沒有什么特殊關系。關于陳巧巧的身世，韓飛知道的可能還不如杜爽。

“你對陳巧巧了解多少？”杜爽腦袋倚靠在窗子山，仰著頭吐出四個煙圈，然后輕吐一口，連綴成串。

“知道她的名字，還有他弟弟的名字。”韓飛苦笑，想了想又補充道，“他們對我都很好。”

杜爽想不明白，為何韓飛會和陳巧巧走的如此近。一千五六百萬的房款絕對不是普通人拿得出來的。聯系燕城的同事，得到的答復卻是肯定的。陳巧巧不僅拿得出一千六百多萬的房款，即使再添加一位數，也合理正常。杜爽還想再追問詳細點兒的時候，對方好心提醒杜爽就此打住。

燕城是華夏國都城。在那局長處長遍地的燕城，水到底有多深，不是杜爽能想的出來的。雖然對陳巧巧還不是很了解，但憑直覺，杜爽幾乎可以肯定，陳巧巧的身世背景，可能牽涉到某種機密。

“黃大宗跟岡本雄一通過話之后，情緒不穩誘發了心臟病，然后又吃了大量威哥而死。他的銀行卡和錢包不見里，房間里發現大量李丹的指紋。可以肯定，黃大宗心臟病發后吃錯藥跟李丹有關。”

“李丹的身份已經確定，到底是誰殘忍的殺死她，目前還沒有任何線索。你和陳巧巧下午跟兩位死者都接觸過，并且你跟岡本雄一有過節，所以才把你叫來了解一下情況。”

杜爽掐滅煙頭，不再詢問陳巧巧的事情，盯著茶幾上的照片，原原本本的將兩人的死因告訴韓飛。從辦案的角度講，這是違規的。不過，憑多年辦案的直覺，韓飛肯定不是兇手。但兇手的下一個目標有可能就是韓飛或陳巧巧。

陳巧巧返回海城，整天呆在軍校里，問題不大。韓飛自由慣了，每天都忙活生意，兇手如果要對付韓飛，成功的幾率很高。

兇手不僅殺人，而且是虐殺。如果不提前告知韓飛小心，萬一對方偷襲得手，那李丹的案子估計就變成無頭案了。

案發地點就在市區，殺人手段又極其兇殘。局里限定一周內破案，杜爽的壓力很大。

杜爽這么好心的告訴自己案情，肯定不是無的放矢。這兇手殘殺李丹，絕對不是為了給黃大宗報仇。

難道對方想對付陳巧巧？原本想起身離開的韓飛，眉毛皺緊，立刻變得不淡定了。韓飛拿起李丹的尸體照片，仔細觀察尸體的特點和周邊環境的變化，片刻之后，韓飛的臉色變了。

“怎么？發現什么了？”看到韓飛眉毛緊縮，杜爽心里一喜，但臉上的表情卻波瀾不驚。

“尸體是誰發現的？”韓飛雖然不懂破案，但卻很清楚第一現場的重要性。

“三個換班回家的保安。發現的時候，尸體冷冰冰的，好像死了很久一樣。法醫到現場的時候，也以為是一周前發生的兇殺案。仔細勘察檢驗之后，發現李丹死亡時間都不到五小時。”

“現場周圍的樹木是不是枯萎了很多？”尸體拍攝的很清楚，但周邊的環境卻顯得很暗淡、其中一張照片拍到了樹枝，幾片發黃的樹葉吸引了韓飛的視線。

“天黑，沒注意！”杜爽臉頰微微發燙，又有些不服氣的說道，“九月底，有些樹葉發黃很正常。法醫已經排除了干冰殺人的可能。”

“帶我去現場看看！”韓飛也不管杜爽答應不答應，站起身向外走去。

杜爽欲言又止。稍稍猶豫片刻之后，抓起帽子和車鑰匙大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