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雅緩緩的從口袋里摸出手帕,遞到婆婆面前:“媽,別哭了,又不是生離死別,二年后我就會回來。”
“真回來假回來只有回來了才能知道,是媽對你期望太高了,以為你能拯救我的兒子,現在看來,唐萱那個女人的的確確是毀了他。”
趙夕藺一生聰慧,怎能看不出媳婦執意要離開的原因,只可惜她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卻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上官馳或許是受不了沉重的氣氛,起身離開了,站在臥室的落地窗前,他點燃一支香煙,煩燥的狠狠吸了一口。
有時候,他也恨自己的無情,為什么不能忘記過去,開辟一段新感情?司徒雅無疑是最佳的人選,他的家人喜歡她,她智慧善良有思想有見解,是他欣賞的類型,可是他的心就是沒辦法走到她哪里……
身后有腳步的聲音,他回轉頭,看到司徒雅紅著眼圈向他走來。
“剛才謝謝你幫我說話。”
他欲言又止,半響才艱難的吐出三個字:“沒關系。”
司徒雅凄然的笑笑,挪步進了自己的密室,一個小時后,她又出來了,手里拎著當初回門那天帶過來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
上官馳蹩眉問。
“最后這幾天,我想回家住,留在這里,只會讓大家都不開心。”
“你就這樣走了,沒想過我爸媽會難過嗎?”
司徒雅睫毛輕顫:“那你呢?也會因為我的離開,而覺得難過嗎?”
“如果我說會,你會不會留下來?”
“不會。”
司徒雅很堅決的回答他,失望的說:“當我每一次渴望你能出言挽留我的時候,你沒有那樣做,我便死心了,你有句話說得很對,‘你的自尊心不多,所以你要省著點用。’從現在開始,我就要保留我的自尊心,不再奢望一些不屬于我的東西。”
上官馳眼睜睜的看著司徒雅走出他的視線,明明想說些什么,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司徒雅并沒有回到司徒家,她怎么可能回去,現在他們都已經知道她當初毫不猶豫替妹嫁人的目的,以前便不待見她,現在更是不會待見了。
一個人渾渾噩噩的走在大街上,這個城市很大,可是卻沒有一處是她可以安心落腳的地方,江佑南打了兩通電話給她,被她掛斷了,現在她不想見任何人,更不想說任何話,只想一個人靜靜地,理清所有的心事。
天色越來越晚,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像她這樣無家可歸的女人,比恐龍還要稀少。
偶爾有幾個路人經過她身邊,都用極其詫異的目光打量她,像是打量從動物園里逃出來的國家保護動物,在他們的眼里,漂亮的女人從來不愁沒人要,一萬個里面找不出一個,偏偏司徒雅就是這樣悲劇,成了那萬分之一。
最終還是忍受不了被人當作國寶一樣窺視的目光,她來到了林愛家,林愛一打開門,就是沒好氣的質問:“敢情是把我這當收容所了?”
“怎么辦?你若不收留我,我便無處可去。”
她一把奪過司徒雅的行李,一邊往里走一邊嘟嚷:“真是沒見過你這樣的,有婆家,有娘家,還往我這孤家寡人這里擠,刺激我呢是吧。”
“婆家娘家再好都沒有你里好,只有到你這里,我才可以輕松的喘口氣。”
“今晚又是怎么了?讓我猜猜啊。”
林愛坐到她身邊,雙手托腮,發揮她的想象力:“一定是上官馳聽聞了你要去巴黎深造的事后大發雷霆,他不讓你去,而你偏要去,然后你們就爆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戰爭,最后,他指著門說‘好,你要走的話現在就走,馬上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的倔脾氣一上來,拎著行李就真的走了……”
“你沒覺得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一點嗎?”
“沒覺得,我倒是覺得我的想象力一向挺接近事實。”
“那很遺憾的告訴你,你猜的八字對不上一撇。”
林愛來了興致:“那事實是怎樣的?你趕緊來說聽聽。”
“事實正好相反,上官馳知道了我要去深造的事非但沒有不高興,還向我表示了大力的支持,并且希望我永遠不要回來。”
“不是吧……”
林愛有些接受不了:“這家伙這么冷血嗎?那你豈不是心都要碎了。”
“沒關系,我的心本來就不是完整的,無所謂碎不碎。”
江佑南又打電話過來,她毅然掛斷,卻被心細的林愛發現,撇撇嘴:“干嗎不接?當然我不存在就好了。”
“我不是因為你才拒絕接聽他的電話,而是因為我自己,我很清楚我的感情趨向,不是向他那里發展。”
林愛自嘲的笑笑:“真是戲劇,你追著上官馳跑,江佑南追著你跑,而那個上官馳卻追著別人跑,愛情真是讓人心寒,總是在傷害每一個渴望得到它的人。”
“你怎么不說,你追著江佑南跑?”
“提我做什么,我的存在對他來說微不足道。”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讓他知道,你一直在他身后。”
“知道了又怎樣?他會回頭看我一眼嗎?”
“回不回頭是他的事,但是說不說卻是你的事,如果你不想帶著遺憾過完自己的人生,那就勇敢的說出來,即使被拒絕了,也沒關系,至少,沒有遺憾了。”
“所以,你才跟上官馳告白的嗎?”
“嗯。”
林愛嘆口氣:“可惜我沒有你這樣勇敢,這幾年,我清楚的看著江佑南如何心系于你,他對你的深情,早已經磨光了我骨子里所有的勇氣。”
司徒雅黯然傷神,她很清楚林愛如何愛著江佑南,也很清楚江佑南如何愛著她,就像,她很清楚,她如何愛著上官馳。
上官馳因為她的離開,整整一夜沒有合眼,一閉上眼睛,就仿佛看到了司徒雅譴責的目光,譴責他的無情,他的冷血。
日子一天天過去,眨眼間,就到了將要離開的時候。
這期間,上官馳沒有打過電話給她,她也沒有打過去,舅舅已經帶著舅媽去了W市,李甲富還是偶爾打電話來催促她,小姑子和婆婆婆也約過她幾回,卻都被她一一回絕了。
對一個城市的留戀,是因為這個城市有你遺忘不了的人,就像林徽因說:愛上一座城,是因為城里住著你喜歡的人。
司徒雅在臨行的前一天晚上,一個人幾乎走遍了大半個B市,直到筋疲力盡時,她坐在一家小小的奶茶店里,意外地,接到了上官馳的電話。
“方便嗎?出來見一面吧。”
上官馳第一句話,便是這樣問她。
她掙扎了好久,明明想拒絕,卻鬼使神差的答應:“好,在哪見?”
原來在她內心的最深處,依舊想要在離開的最后時刻,見一眼那個冷血的男人。
“天山公園吧,我就在附近。”
司徒雅很詫異,因為她也就在天山公園附近,怎么會這么巧,上官馳把地點選在這里?
掛了電話,她出了奶茶店,往前走了二百米,到了天山公園門前。
她左右張望,卻沒看到上官馳的影子,正想打電話給他,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
幾乎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誰,司徒雅感受著心靈的悸動,突然,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你怎么會在這?”
她吸了吸鼻子,淡淡的問。
“開車無意經過這里,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于是,就停了下來。”
“人呢?”
這時候,司徒雅還沒意識到,上官馳所說的認識的人就是指她。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她怔了怔,低下了頭:“幾天不見,幽默了不少。”
“幾天不見,不是我幽默了不少,而是你變傻了不少。”
兩人并肩往公園里走,腳踩著拳頭大小的鵝卵石,司徒雅率先打破沉默:“想說什么就說吧。”她坐到了路旁的椅子上。
上官馳也坐了下來,悠悠的問她:“這兩天過得好嗎?”
“好。”
“明天走是吧?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
“出國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好了。”
“到了國外記得照顧好自己,有什么困難可以給我打電話。”
“恩。”
“如果想回來,我們家的門隨時為你敞開。”
“謝謝。”
司徒雅垂眸,強忍著心頭那一股酸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