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被顧子柒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良久，他道：“那學徒，還不知自己抓錯了藥，今日他告假回去照顧他母親了，你若真想討個公道，可明日再來。”

“我會來的，并且會帶著我干娘來。”

原先不想將這件事告訴劉大娘，是怕她經(jīng)受不起打擊，可真相水落石出的時候，劉大娘沒理由不知道。

即便她之后可能會恨著那個學徒，起碼也是一份活下去的動力。

人，總要為自己做出的事情負責的。

在顧子柒轉身離去之際，亦舒還是忍不住說：“縱然這次是那學徒不對，可是劉大叔的事情已成定局，那學徒，他的母親，也是臥病在床，我希望，你對他寬容些。”

亦舒覺得，以顧子柒的性格，若真恨上了一個人，那人一定是不得善終了。可他在這醫(yī)館里呆了許久，對那學徒，確實生了許多同情之心。

顧子柒回頭，表情淡淡：“是選擇原諒還是憎恨，那要看我干娘的意思，那學徒，縱然他罪不至死，可到最后，他都要為自己的疏忽付出代價的。”

“子柒……”

看著她毅然決然遠去的背影，亦舒覺得自己再也叫不回她了。

回到劉大娘家的時候，顧子柒卻在門口躊躇了，她雖然想將真相告訴劉大娘，可此時卻不知如何開口。

在生意場上巧言善辯的她在面對家人的時候，做這些重大決定的時候，嘴越發(fā)的笨了。

瑾秋出門，便見顧子柒在外頭徘徊踱步。

“顧姑娘，劉大娘在里面，被瑤瑤勸睡下了。”

“這樣啊。”顧子柒頓時長舒一口氣。

瑾秋卻看出顧子柒在糾結一些事，她問道：“姑娘你可是有什么話要說？”

顧子柒搖頭，皺著眉頭，一臉的苦悶：“現(xiàn)在不是時機。瑾秋，若是你，你該怎么辦？”

面對親人的時候，顧子柒很容易無法思考，這時候求助一個局外人，也是比較合理的辦法。

“顧姑娘還請說得詳細些。”

“劉大叔的死因，是醫(yī)館的學徒抓錯藥了。”顧子柒表情嚴肅的說完這句話，氣氛頓時沉悶下去。

良久，瑾秋才回答：“劉大娘一直以為，劉大叔是因為對棠兒姑娘的愧疚太重死去的，她自己也產(chǎn)生了愧疚之意，既是對劉大叔的，更有對棠兒姑娘的，若是讓劉大娘知曉劉大叔的死因是意外，興許，她心里的負罪感會好些。”

是了，天災人禍，是最不能被避免的，也是最容易被人接受的。

顧子柒嘆了一口氣：“所以，我得知真相后才想第一時間告訴劉大娘，只是，事到臨頭，我卻分辨不出來自己行為的對錯了。”

瑾秋道：“姑娘你不過是當局者迷罷了，這件事說給劉大娘聽了，劉大叔的死成了別人的過失，對于劉大娘來說，只會減輕心里的負擔，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作為一個局外人，瑾秋理智得不可思議。

但顧子柒不得不承認，瑾秋說的有幾分道理。

她終是做了決定：“等明日劉大娘醒來吧……”

“恐怕不必等了。”

瑾秋話落，瑤瑤從里面走出來，面上十分愁苦：“瑾秋姐，劉大娘做惡夢驚醒了，顧姑娘，這可怎么辦。”

顧子柒嘆了口氣，走進屋子里，瑾秋和瑤瑤對視一眼，跟在她身后，而后顧子柒進了劉大娘的屋子，瑾秋和瑤瑤便在門外等著。

一開始只見燭火明亮，里面似有人影攢動，似有劉大娘的哭聲，顧子柒似在低聲說著什么。

太模糊，不太真切。

瑤瑤和瑾秋越發(fā)斂聲屏氣，想探聽些細節(jié)。可后面，空氣沉寂了許久，隔著一道門，她們竟然無法猜測里面發(fā)生了什么。

良久，顧子柒從里面出來，面上不悲不喜，瑤瑤卻有些急不可耐：“如何了？顧姑娘你同劉大娘說什么了？她可愿意睡覺了？”

如今瑤瑤是比任何人都要關心劉大娘的，雖然顧子柒和瑾秋都在安慰她，說劉大叔的死不是她的責任，但她自己卻會感到內(nèi)疚。

瑾秋還沒來得及將事情的真相告訴瑤瑤，所以現(xiàn)在瑤瑤對顧子柒同劉大娘說的話一概不知。

顧子柒卻也沒有準備解釋的意思，她道：“今夜估計是睡不去了，或許清醒著，也能想得更徹底些，你們都回去睡吧，今晚不會有事的。”

瑾秋聞言，點頭，準備帶瑤瑤下去睡覺，瑤瑤還是一臉不放心，顧子柒便說：“你早些睡，明早劉大娘和我要出門，早飯就交給你了。”

“出門？”

她仍有疑惑，瑾秋卻直接將人拉走了。

顧子柒正準備走，瑾秋卻提著燈籠出來了：“讓我陪姑娘一同回去吧。”

“你為何不留下來陪著瑤瑤。”

“比起瑤瑤，我更擔心姑娘一路上的安危。”瑾秋的話里有話。顧子柒明白，棠兒死的時候，是在漆黑的夜里，瑾秋雖未親眼見過，可她很容易將事情聯(lián)想到顧子柒身上。

“多謝了。”

瑾秋內(nèi)心有被震動到，僅僅是顧子柒這一句謝，就讓她整顆心猛跳了一下。

回到袁亦詩家里的時候，遠遠的望見門口有人提著燈籠站在那里，但今晚月色朦朧，起了霧，遠遠的，辨不出人的身形。

“該是女掌柜在等我們了。”瑾秋道。

顧子柒一言不發(fā)，走近了，瑾秋發(fā)覺那人不是袁亦詩，而是一個男人。她馬上想到眼前這人就是袁亦詩那不常回家來的弟弟袁亦舒。

而且之前從袁亦詩和顧子柒對話里，她隱約感覺這袁亦舒對顧子柒的感情是有些不一樣的。

此時三人站在門前，瑾秋默默退開兩步，要給這兩人留有足夠的空間。

“瑾秋，不必，我們回去吧。”顧子柒淡淡說道。

亦舒卻將其攔住了：“你明知我在門外站了這么久是為了等你，可你因我昨日的話，到現(xiàn)在還在生我的氣，甚至不給我一絲解釋的機會？”

“你不必解釋，我也沒有生氣。”顧子柒確實沒有生亦舒的氣，只是她此時面對亦舒，也沒法和顏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