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這個消息,顧子柒作出的第一反應就是親自去陳府一趟,安撫一番陳大娘和喬煙。料想消息傳得應該不會太快,所以顧子柒準備提前出宮。與此同時,她還讓人去請李大娘,讓她隨后趕去陳府,她們都是同輩人,交談起來應當會推心置腹,陳大娘也更能聽進去李大娘的話。
哪知在宮門口就遇見了陳子秋。
陳子秋騎著白色馬駒停在顧子柒的馬車前頭,溫聲問道“皇后娘娘這是要去陳府?”
顧子柒猶豫著點頭,她著實不放心陳大娘和喬煙,她們都只是一介婦孺,一時聽聞這種噩耗,指不定想不開,會做傻事,所以顧子柒覺得自己要提前給他們預熱一下,事后再好好的開導她們一番。
對于顧子柒來說,陳良傷重,她也很難過,但是她更心疼活著的人,就比如喬煙,好不容易熬到頭了,嫁給了跟自己兩情相悅的人,這才成親沒多久,就出了這種事。陳良若是死了,一了百了,但是喬煙卻要忍受余下的孤獨,這何嘗不是一種深深的折磨。
這廂陳子秋一聽顧子柒要去陳府,他馬上說道:“我也正要去慰問一下陳夫人,正好護送皇后娘娘過去。”
顧子柒本想拒絕,不過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于是她故作莊嚴的“嗯”了一聲,放下簾子,隔絕了陳子秋的視線。
陳子秋仿佛感受到顧子柒的刻意疏離,眸子一暗,卻一言不發(fā),打馬和顧子柒的馬車齊頭并進。一路行駛,沒過多久就到了陳府門前。
顧子柒現(xiàn)在是以皇后的身份出宮,跟以前所受的待遇自是不一樣,還未下轎,已有人準備好腳踏,還有兩個宮女等在馬車前,準備扶顧子柒下轎。
“我來吧。”陳子秋驟然下馬,出現(xiàn)在那兩個宮女身邊,看那樣子,似要頂替那兩個宮女,親自扶顧子柒下轎。這舉動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不妥,但是陳子秋似乎無所察覺。
顧子柒躬身出了馬車廂,站在那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必勞煩威武將軍了,本宮自有侍女伺候。”顧子柒拒絕的態(tài)度很是明確。
誰知陳子秋意外的固執(zhí):“莫非娘娘不肯給臣這個殊榮嗎?對于臣來說,服侍娘娘下轎,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看來今天顧子柒不讓他扶著下轎,兩人就得僵在此地了。周圍的宮人都已經(jīng)低下頭去,于他們而言,皇后娘娘身份尊貴,威武大將軍同樣不能得罪,所以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最后是充作聾子瞎子,除非主子有吩咐,否則他們是什么都沒看到?jīng)]聽到的。
顧子柒向陳子秋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陳子秋只是笑笑,眼底的固執(zhí)始終不變。顧子柒暗嘆了一口氣,想著被他扶一次,也不吃虧,現(xiàn)在要緊的是和喬煙會面。
這有什么可糾結的,顧子柒覺得自己狹隘了。回過神來,她已經(jīng)將手搭在陳子秋的手臂上下了轎子。顧子柒神色坦然,一副理所應當?shù)哪樱愖忧锟粗龔淖约好媲白哌^,神情尤其復雜。
進了陳府,卻發(fā)現(xiàn)里面一片悲慟哀傷的氛圍,那些個仆從們面上都冷冰冰的,沒了笑意,該是怕觸了主子眉頭。見此情景,顧子柒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陳大娘和喬煙已經(jīng)得到消息了?
她隨意找了一個小廝,問他陳大娘他們的位置,然后甩下一眾宮人,步履匆匆的朝陳大娘他們的所在地趕去。幸而顧子柒不是第一次來陳府,這里面的路她多少熟悉一些,所以她循著自己的記憶,很快找到了陳大娘的院子。
前腳剛踏進里面,便聽見一陣嚎哭。這哭聲真稱不上有多動聽,但就是能夠牽引人心,顧子柒心一酸,提起裙擺往那邊走去。果不其然看到陳大娘一臉悲痛的伏在塌上哭,旁邊喬煙也咬著唇,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婆媳倆的痛苦大概是差不多的,只是表現(xiàn)出來的形式不一樣罷了。
顧子柒走進去以后,只在一旁默默看著她們,等婆媳倆哭的差不多了,顧子柒才開口:“陳大娘,你們哭夠了,便收起眼淚吧。這件事情還沒個定局,要傷心,也得留三分才行。”
“這是什么話?信里白紙黑字說得明白,陳良他分明就是回天乏術,要我們準備棺材了!”陳大娘是真的悲痛過度,以至于這時候忘記了顧子柒的身份,不顧形象的朝她哭嚎起來。
“喬煙,你難道也放棄了嗎?”顧子柒轉而問她。
喬煙愣愣的望著顧子柒,眼神呆滯,從她的眼眶里,滾滾落下大顆大顆的淚珠。
她雖然傷心,到底是沒有失去理智,只是神情哀戚的說:“并非是我放棄了,可是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可奢望的呢?那信上明明說,陳良傷重不治,奄奄一息……”后面的話喬煙不忍再說下去了,她捂著嘴嗚咽的哭了起來。
顧子柒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從這種壓抑絕望的悲哀中抽出身來:“傳來的不是他確切的死訊,我們就還留有一絲希望,而且宮中很多醫(yī)術高明的太醫(yī)隨行去了淮南,你要相信他們。也要相信陳良。”其實顧子柒也不能確保自己說的話是否真實,但是有一個希望樹立在那里總是沒錯的。
不一會兒李大娘也趕到了,她單獨拉著陳大娘,說了許多的話。很久很久之后,陳大娘被李大娘說服,再出來的時候,心緒已經(jīng)平復許多了。
但是陳大娘突然說道:“喬煙,我們?nèi)セ茨稀!?
她這話一出,頓時驚煞眾人,府里的管事說道:“淮南那個地方,鬧瘟疫,去不得啊。”
陳大娘的態(tài)度卻是格外堅決:“說是有瘟疫,那又怎樣,先不說這傳言滿天飛,我的兒子在淮南,就快要死了,難道我連他最后一面都不敢去見嗎!”
喬煙抹著眼淚,站到陳大娘身旁,也表明了她的態(tài)度:“若是能見到夫君最后一面,我愿意走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