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柒和李春霆之間的這點小別扭,除了陳良之外,還有一人也注意到了,自然是陳子秋。上次陳良一番話,他已然練達許多。只是那種下意識把目光放在自己喜歡的人身上的習慣還在。
議會散了之后,陳子秋便主動找到陳良,問起了顧子柒的事情。
對此陳良倒也沒有藏著掖著,直言道:“應該是他們之間的小問題,對此你大可放心,他們二人感情向來篤定,斷然不會因為一些小矛盾分崩離析。
就是李春霆心情不好,他們這些下屬可能也會受到牽連。
陳子秋聽陳良這么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隨即他又問道:“我還有一事不明,可否告知?這場鎮壓三王的征戰,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按理說,應該乘勝追擊,可是我看大將軍這架勢,像是要班師回朝了。”
“不錯。”
“為何?”陳子秋直覺這件事里頭藏著些另外的東西,但是軍營中似乎無人知道內情,只能向陳良詢問,他算得上是李春霆身邊最受信任的人了,知道的事情也一定會比較多。
果然他沒問錯人的,陳良斟酌了一下,覺得這件事告訴陳子秋也無妨,興許到時候他還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于是他將京城中發生的一些事情,挑了簡要的,一五一十告訴了陳子秋。
陳子秋面色稍有訝異,隨即又露出一種厭棄的神情:“身居高位者,尤其是掌握皇權的人,為了鞏固他們的權勢,還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
陳良也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陳子秋如此不加掩飾的表示出對皇權的厭惡,他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就直接將心偏向了顧子柒他們這一邊。這,算是意料之中吧。
“此次回去,大將軍興許就要交了兵權,不過你們到底是有功之人,該有的封賞,應該不會少的。”陳良是在告訴陳子秋,李春霆一人的事情,牽扯不到其他人。
陳子秋卻露出不屑的神情:“已有了前車之鑒,景帝連大將軍都能懷疑,那么其他人呢?縱然提拔上去了,保不準哪天被推下來了。到那時候,便是萬劫不復之地。”
他說的興許有些夸張了,但完全不是沒有可能。
陳良也嘆了一口氣:“世道如此。在位者忌憚重臣,怕對方手握兵權,威脅到自己,卻又不得不依仗這些手持兵權的臣子。但即便是臣子之間,也勾心斗角,為了博得君王的寵愛,甚至不惜陷害同袍。”
他話中有話,陳子秋似有所悟。
良久他忽而說道:“既然君王不得民心,又為何不換一個更好的人來坐那個位置?”此等大逆不道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輕飄飄的,卻讓人絲毫不懷疑其中的認真。
陳良不接話,只意味深長的看了陳子秋一眼,隨后說道:“往后這種話,莫要讓有心人聽去了。”
陳子秋一笑:“不過隨意一說罷了,陳參將可以不往心上去。再隨意一說,我覺得大將軍宅心仁厚,深得百姓信任,更有治下之道,想來,他不僅有將才而已。”
見陳良臉色微變,陳子秋終于收斂了,擺擺手漫不經心說道:“今日的話,權當我沒有說過罷,我只與陳參將你開了一個玩笑而已。”
話雖如此,其實兩個人都沒再忘卻今日的對話,并且在他們心里,漸成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沒幾天,李春霆果然讓軍隊班師回朝。借著將平陽王和淮南王押送回去的借口,李春霆名正言順的回去。到時候到了京城,就先拿兵權和景帝將兩個孩子換出來,然后李春霆再辭官,和顧子柒回到桃源村,過好他們的小日子。
為了日后妻子的一世安寧,李春霆已然決定放下京中的那些糾紛。
除少數人以外,軍中好些將領都不太明白李春霆的做法,尤其是楊副將這沖動的性子,直接去找李春霆問個明白。此時大獲全勝,一舉拿下雙王,應該再接再厲,接著征討永安王才是。
李春霆只是給了一個簡潔的解釋:“當務之急,是將雙王送到京城問罪,永安王一人,已掀不起大的風浪。”
就這一句話,讓楊副將無法反駁,只是他還是覺得心有不甘,離開李春霆那里之后,又找易天籌去演武場狠狠打了一場,才算是解氣,最后不甘不愿的去整頓手下的兵馬了。
即將回京,顧子柒的心情反而沒有那么平靜了。她的直覺告訴她,回京以后,他們所要面對的事情,遠比想象中的要復雜,要解決的事情,會很麻煩。
然而眼下已經顧不得其他了,一日不見到令月他們,顧子柒這心,是沒法沉靜下來了。
此時大軍班師回朝,遠在京城的景帝收到了消息,第一時間找了左將軍商量。
“這李春霆果然有將才,不過幾個月時間,就俘獲了淮南王和平陽王,大獲全勝。”對此景帝倒是真的抱有肯定之意。
左將軍眸子一沉,道:“陛下有沒有想過,李大將軍收編了兩個叛軍的兵力,如今,功高蓋主,他在此時回城,代表著什么?”他話未說全,但是不懷好意。
景帝對這左將軍,卻很是信任,只因他的妹妹在后宮是景帝最受寵的嬪妃。聽了他這似是而非的話,景帝自然而然想到了李春霆叛變的可能性。
“無妨,他的一雙子女還在后宮。”因為手上有了人質,所以景帝對此不以為然。
左將軍見如今是說不動景帝了,他只好先退出宮去,景帝便要他身邊的太監將左將軍送出去。出了殿門口,左將軍站住了,那太監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后,眉眼間透著討好。
“你近來可打聽到些什么?”左將軍問道。
那太監忙不迭回答:“陛下日日宿在后宮,對政事都不怎么上心。經由御史彈上書幾次,倒是有些收斂了,這幾日開始批改奏折。”
左將軍聽了,有所考量,道:“陛下龍體為重,你該多勸勸他,少操勞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