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七年正月初五。國民革命軍第九軍新編獨立團調往五戰(zhàn)區(qū)的開拔最后期限已經(jīng)到了。
一大清早,整個院子里就站滿了亂糟糟的人群,今天軍座郭寄嶠要來為他遠征的部屬送行,高全特意通知全團官兵在廣場上集合。不管怎么說,人家軍座親自來送行,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只是操場上的這些士兵們,委實不像話得狠了一些。
有人一大早拿著酒瓶子,沒事喝上兩口的,有人叼著煙卷直晃悠的,有蹲著的,有坐著的,有抓虱子的,有摳腳丫子的,總之,這里是各型各色、各式人物都有。
高全并不是真的不想管,只是他實在是沒時間去管。這些隊伍中有幾十號人是前天才來的,從祭灶小年那一天,每天都有新的好漢來參軍。高全現(xiàn)在大部分時間都在忙著去拜訪各處山頭,游說他認識的、不認識的,聽說過或者沒聽說過的好漢們來參加國軍、參加抗日,待在軍營里的時候是少之又少。就這十來天加入的新兵已經(jīng)超過了一千兩百人,比原來的那八百人多了正好一半,如果再加上前一陣子收編的金雞嶺的那五百條好漢,整個獨立團,超過三分之二的人手都在一個月前還是占山為王的土匪草寇。這樣的結果就是,人員多是多了,可也把部隊的風氣給完完全全的帶壞了,就連以前的那八百人的獨立團底子部隊,現(xiàn)在也受這些人影響,開始有點匪化了。
王大柱、錢四喜曾經(jīng)為此向高全表達過擔憂之情。憑這樣一支部隊,在戰(zhàn)場上碰到鬼子的話,到底能不能取勝,說實話,兩人很不看好這支部隊的前景。高全對這些人也同樣不滿意,可是要讓他帶著剛開始的那八百口子人上戰(zhàn)場的話,他還是寧愿帶上這兩千五百人。最起碼這些人中大部分還都是開過槍的,膽子也比一般人要大,關鍵時刻也敢對他們的對頭下死手。這些人再不怎么樣,也總比那些才放下鋤頭鐮刀的老實巴交的農民要更加適合上戰(zhàn)場。至于軍紀,還是先能活命,再去想那些奢侈的東西吧。
上午九點整,一大溜汽車停到了獨立團駐地門外。本來司機們是想直接開進去的,可是當頭車的司機發(fā)現(xiàn),新編獨立團的駐地院子里站滿了人,實在是沒有他們停車的地方時,果斷地把車子停到了獨立團駐地門口。
隨著車門開關的“砰砰”聲,及響亮的口令聲,先是一個排的警衛(wèi)集合完畢,首先開進新編獨立團的大院,接著是一大群軍官簇擁著最中間的一位陸軍中將昂然而入。
“立正!”
“讓開!讓開!快讓開!”
“哎呦!你個球大個東西,你再推我一下,我揍死你!”
軍部警衛(wèi)排的士兵開進院子之后,發(fā)現(xiàn)院子里的人把路都堵死了,軍座可就在后面吶,現(xiàn)在這個樣子,軍座怎么進來?警衛(wèi)們的職責就是為了給長官提供一個安全的環(huán)境的,現(xiàn)在這種亂糟糟的場面,顯然和安全倆字完全不搭調。三十幾個警衛(wèi)戰(zhàn)士立刻用**開始往外推搡人群,試圖為隨后進來的軍座及諸位長官開辟出一塊清凈點的地方,這地方人太擠了。
獨立團這會兒能在營門口站著擋路的都是什么人?肯定不是原來的那八百名士兵,那八百個人經(jīng)過高全、王大柱、錢四喜這幫人這一個多月的訓練,雖然不敢說多精銳,最起碼一個士兵要怎么做,這些人還都是知道的,現(xiàn)在也只有他們是在營地的操場上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著。至于營門口被軍部警衛(wèi)推搡的這些人,當然也就是這方圓百十里山頭上自認為混得較好的,身份比較高的,思想也比較活躍的好漢。
這些人之所以擠到營門口,也就是想要看看所謂國軍大官的樣子。這些人所謂混得好,也就是在他們的同行之間,和堂堂的**軍將軍,身份上還是天差地遠的。如果不是現(xiàn)在加入了**軍,如果不是今天郭將軍親自來送行,這些人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一個真正的將軍。今天有了這種機會,這些本來閑著還要生事的不安分分子,怎么會不來看個稀罕呢?這幫家伙也是不考慮,人家郭將軍又不是來一照個面就走了,怎么還不得說幾句話,搞個即興演講什么的,他們早晚都能看見將軍的風采,又何必這會兒非要擠到大門口呢?
軍部警衛(wèi)們已經(jīng)是很克制了,對這種不守軍紀,還有可能威脅到長官安全的家伙,按說直接抓起來都不為過!警衛(wèi)們是考慮到今天這個會面的性質,不想壞了軍座的興,只是拿**往外輕輕地推推這些不懂禮貌的家伙,連用**砸都沒有,這已經(jīng)是警衛(wèi)們驅趕人群時所能做到的最溫柔的方法了。
警衛(wèi)們覺得他們做得很輕柔,很有分寸,那些被推搡的好漢們可不這樣認為!好漢們都是各自山頭上的佼佼者,平時就算遇到別的山頭上的當家人,也都要給他們三分臉面,現(xiàn)在被一幫小兵蛋子拿著槍把子,像趕叫花子一樣趕,這些把面子看得大過天的好漢們又豈能善罷甘休?
不知道是哪個忍不住之下先動了手。這幫家伙哪有一個是善茬子?一見有人動手,立刻沖過來一群,掄胳膊、挽袖子,上來就要幫忙。警衛(wèi)戰(zhàn)士只有一個排,在這幾千人的大場面下,顯得是那樣的人單勢孤。這幫家伙一個個目露兇光,滿臉不壞好意的直往跟前湊。雙方很快接觸到了一起,警衛(wèi)排的戰(zhàn)士雖然人數(shù)要少得多,卻仍然勇猛的和歹徒們搏斗,有一個戰(zhàn)士把槍往空中一舉,“噠噠噠!”一梭子子彈就打到了天上。
“怎么回事?”高全正在營門口向軍座笑著敬禮呢,聽見院子里面響了槍,也顧不得搭理他的軍座大人了,一溜煙就跑進了軍營。把軍座晾到那兒,固然是不好,可軍營里要是出了流血事件,就更是了不得的大事!
好在今天知道軍座要來,為了防止發(fā)生意外,高全提前把武器都收了起來,除了必要的警衛(wèi)人員之外,大院里的人都是手無寸鐵的,就這樣才沒發(fā)生更大的安全事故。
高全進營門之后,郭寄嶠也跟著進了營門,倆人相距本來就沒幾步嘛。營門里面響了槍,郭軍長當然想要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結果這大小兩位長官一進營門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軍部警衛(wèi)排的三十幾個士兵,已經(jīng)有超過二十個被制服了,剩下的也正在被獨立團的士兵們群毆!
“全都住手!”
關鍵時刻,高全一聲斷喝!所幸,這幫好漢們還真給他這位團長面子,正在斗毆以及正在摁著那些警衛(wèi)士兵的好漢們立刻后退,鉆進人群就不見了,而人群也因為高全的怒目而視,而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十好幾步,恰好把昨天新搭的那個檢閱臺前面露出了一塊空地。空地上就剩下那三十幾個鼻青臉腫的軍部警衛(wèi)戰(zhàn)士。高全當然不能現(xiàn)在去問案情是非,更加不可能這會兒去責備自己的士兵,軍座可還在后面等著呢!
回頭一看,正好看見郭寄嶠鐵青著臉進了營門,高全趕緊跑上兩步,“啪”的一個敬禮,“請軍座登主席臺,為我團全體官兵訓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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